第31章 和她合谋的,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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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安雅的睡眠依然不好。
她九点过就上床睡觉，身体很疲倦，脑仁儿也因为没休息好和高度紧张一阵一阵地疼，到十一点过才迷迷糊糊睡着，之后不久，又开始做噩梦了。
这一次，不是关于齐文旭的噩梦，而是关于童欣和杜巍的。她梦到童欣把杜巍推下悬崖，杜巍却浑身血淋淋地从悬崖下爬起来，抓住她和童欣的脚腕，叫嚣着要把她们也拉下去。她拼命往上爬，想要把杜巍的手蹬掉，谁知怎么用力都爬不上去。她一会儿像是在悬崖顶上，一会儿又像是在半山腰，脚下总是踩不到实地。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她突然发现杀人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知道童欣是怎么克服心理障碍的，有没有也像她这样接连被噩梦惊醒？
安雅又花了不少时间才再次睡着。这一次的梦乱糟糟的，醒来之后也想不起来了，但是浑身都很累，头依然很疼。
周末徐慧原本不用过来，但她现在多了一个“干妈”的身份，就没有把工作时间算得这么清楚了。安雅起床后，刚想简单地做个早饭，徐慧就拧着几袋子买来的早餐打开门进来了。
一看见安雅，徐慧就心疼地说：“你没休息好吧？眼睛好肿。我买了早餐，一会儿我带一迪出去玩儿，你多睡会儿。”
“睡不着。”安雅道：“一会儿我还要去城南分局。”
“去做什么？”徐慧问。
“他们不是做完尸检了么，我得去问问，什么时候可以领人，总不能让他一直在停尸房放着吧？”
安雅是当着孙玉兰的面说的这话，孙玉兰听了，当即就开始抹眼泪。
徐慧看了孙玉兰一眼，问安雅：“你几点去啊？”
“九点过吧。”
“那正好。你干爹他吹了空调昨晚风湿病犯了，手腕肿了，我刚去买早餐的时候听邻居说小区里面种的金边兰可以治风湿，一会儿我割两片回去给他试试。你要出门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就过来。”
“干爹风湿犯了？严重吗？”
“老毛病了，没事。”陈浩这两天除了风湿犯了之外，还感冒了，今天没去店里。徐慧不想告诉安雅这些，已经有太多事需要她操心了，感冒这种小事，没必要让安雅知道。
十点过，安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硬着头皮抵达城南分局。
“贺队，齐文旭的妻子听说尸检结果出来了，来问什么时候可以把齐文旭的尸体火化。”一个警察把安雅带到贺喻州面前。
贺喻州看了眼安雅，让张可茹来接待她。
张可茹跟安雅说了相关的程序，让她填了资料，告诉她按照程序走就可以了。
“警察同志，我还想咨询一个问题。”安雅说得十分犹豫，生怕说错一个字，警察就会多增加一分对她的怀疑。
“你说。”张可茹的笑容很有亲和力，但安雅依然害怕她，因为她是警察。
“既然他是出车祸死的，像他这种情况，保险公司会不会赔偿啊？”安雅吞吞吐吐地问。
张可茹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在心里腹诽贺队对家属说得不清不楚，看吧，这下好了，造成了家属的误解了。
“如果是普通车祸，保险公司当然会赔偿，但是，这件事现在有点儿复杂，在抓到凶手之前，我们还不能确定你丈夫是意外出了车祸后被人抛尸，还是被人故意用车杀害后埋尸。如果是故意杀人，保险公司应该是不会赔偿的。”
安雅心虚地垂下眼帘，不敢和张可茹对视，鼓起勇气问：“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凶手啊？他给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要去躲债，会不会是哪个债主把他杀了？”
“我们正在查，现在没有任何信息可以给到你，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查的。”
看来，警察的口风很紧，想要从他们的嘴巴里刺探到案子的进展，恐怕不容易。
安雅不敢在这儿久待，也不敢问多余的话，很快就从城南分局出来了。
等她离开之后，贺喻州问张可茹：“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张可茹神秘地一笑，邀功似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在贺喻州面前晃了晃，“我就知道贺队你会问这个问题，一开始我就录音了。我发给你啊。”
贺喻州失笑，这姑娘，还挺机灵。
他把安雅和张可茹的对话反复听了好几遍。
张可茹再一次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贺队，有听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没有。”贺喻州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端着杯子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成荫的绿树，眯着眼睛思考。
安雅也在思考。
她坐在地铁里，视线盯着地板，脑子里像放电视剧一样，反复播放自己和张可茹的对话。
应该，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坐在她对面的几个老年人正在唠嗑。
“老李今天怎么不来啊？”
“他说他今天不舒服。”
“他骗人，他其实是昨天跟他媳妇儿打架，被抓伤了脸，怕咱嘲笑他，不敢来。我早晨出门散步的时候碰到他了，他还想假装没看到我，也不想想，我这双刚做了白内障手术的眼睛看得可清楚了。”
几人哄笑：“谁让他一把年纪了还找个年轻二十几岁的媳妇儿？被收拾了吧？”
“那个媳妇儿太凶了，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要是哪天老李受不了还手把她打死了，还得吃牢饭。”
“诶，上个月不是有个新闻，有个女的，她老公打她，她就把她老公杀了，判了几年来着？哟，我记不清了。”
“三年还是五年？她自首的，轻判了。要是不自首，会判得重些。”
车厢就这么大，对面这几人没有控制音量，就算地铁里面噪声大，这几人的对话还是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安雅的耳朵里。
安雅全身紧绷，双手紧紧地攥着挎包的带子，后背阵阵发凉。她不得不紧紧地抵着车厢壁，这样能让她觉得安全一些。当她在对面的玻璃里看到自己映照出来的影子的时候，又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来，周围的人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他们会不会看出来她是做过坏事的坏人？
越想越窒息，安雅突然觉得车厢里很闷，就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大半的氧气。
对面的老人们已经换了话题，但安雅的耳边，还回荡着他们关于坐牢的那几句对话。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地铁刚一到站，她就赶紧站起来下了车。这个站，离她要下车的站，还有五个站的距离。
她随着人流出了站，在路边茫然地发了会儿呆，重新回到地铁站里面，坐车回家。
半道上，天娇的同事魏芸芸突然给她打电话：“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安雅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这么问？”她可不记得有跟天娇的同事说家里的事。
“今天警察到医院来了，问你平时的交友情况，问你有没有走得比较近的男人。”魏芸芸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问啊？”
“你没问警察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听说了，你老公当真被人杀了？警察是不是怀疑你在外面找了男人，联手把你老公杀了？”
“我怎么知道警察是怎么想的？”安雅觉得很是无语，虽然她很害怕警察，但这会儿，她也很想吐槽：他们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吧？她像是那种女人吗？
“他们的想象力还真是挺丰富的。”魏芸芸笑道：“你哪里有什么走得近的男人啊？你放心，我说的是没有，我问了别的同事，他们也说的是没有见过，或者说不知道，没人给你添油加醋地说。”
安雅心道：就算你们添油加醋说了，警察也能去查证啊，没影儿的事，你们还能凭空给我编一个男人出来？
不过，魏芸芸的话算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警察还是怀疑她，除了调查齐文旭的社会关系，他们还在调查她的社会关系。
安雅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和她合谋的，是一个女人，而不是男人；而那个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把齐文旭的尸体拖走埋在野外的所谓“凶手”，是个男人。
这时，她在地铁中听到的那几个老人的对话突然在她脑海中苏醒，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一点儿庆幸的感觉也不敢有了。
她们，当真要在这种时候对杜巍下手吗？要是杜巍死了，就凭警察现在对她的怀疑，他们当真不会怀疑她和童欣、当真找不到证据抓她们俩吗？
安雅惴惴不安地回到家。
她的脸色不太好，但知情人都以为她只是因为遇到了这样的大事，又没休息好，所以才脸色不好，一点儿也没有想到，她心里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徐慧冲孙玉兰的卧室看了眼。孙玉兰喜欢靠在床上看电视，还总是把电视声音放得很大，今天也不例外。徐慧悄悄把安雅拉到厨房里，关上厨房门，小声对她说：“我刚才接到mary打来的电话，说有警察去天娇调查你的社会关系。警察怎么会怀疑到你身上来呢？不是说齐文旭失踪那天晚上，你在家吗？”
“他们可能就是例行的排查一下吧，我又没有在外面乱搞，他们查不到就不会怀疑我了。”安雅既是在安慰徐慧，也是在安慰自己。
“你今天去，他们怎么说？有没有问你问题？”
“没有。他们就跟我说，我可以给齐文旭安排火化了。我正准备跟我婆婆商量，看安排在哪天。”
徐慧叹了口气。
安雅回来之后还没有洗手，就走到洗菜池边洗手。
徐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在接到mary打来的电话之后，她坐在沙发上，仔细地回忆她这半年多来对安雅的观察，她可以确定，安雅在外面没有任何关系不清不楚的男人，警察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想要听安雅亲自否认。
现在，安雅否认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有些许的不安。她不知道这不安是从何而来，却顽固地盘踞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