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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再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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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寿宴一场喧闹过后,沐之的“软禁”被变成了“硬禁”,不仅被单独隔离起来,就连门口的看守也全换成了两班全副铠甲的佩刀士兵。

直到所有前来贺寿的世子们和宾客陆续离去,沐之才再次见到江衮王。

沐之躬身而立,颔首道:“侄儿见过四王叔。”

尹仁跨进门,看着正恭敬行礼的沐之,片刻后才道:“爱侄无须多礼。”

沐之面色不卑不亢,双目清朗,与那日寿宴之上的轻浮狂放截然相反。

尹仁冷哼一声,“怎么,这会没别人在,你倒不说话了,偏偏要在本王寿宴上臊本王面子?”

原以为,因着她在寿宴上作出一番闹剧,尹仁定然态度强硬,要与她发难算账。但此时尹仁几句话出口,几分斥责又带几分揶揄,倒像个严厉长辈。

沐之笑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侄儿都已经说了。剩下没说的,想必侄儿不说,四王叔也已了如指掌。”

尹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道:“那你就说说我‘了如指掌’的那部分。”

沐之再一躬身示礼,道:“侄儿遵命。东河封地位于北离东部,位处北离、大楚交界腹地,乃是最易硝烟四起的要冲之城。北楚对峙僵持的局面已不会持续太久。作为财源充足,广袤粮丰的兵家要塞,东河被迫起兵是早晚的事。与其到时候将东河变为两国交战争夺的主战场,还不如一开始就全力支援我朝,也省去了叛国造反的千古骂名。这场仗,东河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独善其身的,只在于四王叔如何选择。”

“那我要是选择大楚呢?”

“那四王叔就先得背上叛国之名。”

尹仁冷笑,“你真的以为本王在乎这名声?”

沐之却一挑眉,很有把握地说道:“我知道四王叔不在乎,可四王叔若与大楚合作,便只有两条路,自立为国或是做大楚的王侯,而且这些还得是在大楚战胜的情况下。即使如此,四王叔又怎能保证等东河自立为王之后,他大楚不会又将手伸过来呢。而若是做了大楚的诸侯,四王叔便是换汤不换药了。”

“那我若联合云炎,与云炎同进同退呢?”

“那侄儿只能暗道四王叔老了。”沐之摇摇头,道:“和云炎一起瓜分战败国?且不说云炎即使参战,以他做了十三年缩头乌龟的态度能不能赢,就算是赢了,若赢得是大楚,四王叔就不怕他们过河拆桥,连东河也一起瓜分了吗?而倘若赢的是北离,四王叔却在一开始投靠了云炎,北离会愿意毫无芥蒂地再次接受东河吗?即使不接受,北离又会甘愿把如此富足的东河让给云炎吗?到时候东河还是混战之地,只不过少了一国而已。”

“照你这么说来,东河必须得出兵了?”

“是。”

尹仁却眉头紧皱,生怒道:“征兵征兵,说得轻巧,把我的兵交给你们,好叫你们拿去当垫脚石,拿去当挡箭牌?到时候冲在最前面的都是本王多年栽培的东河兵,朝廷的兵呢?瞧瞧如今朝中一帮兵匪头子各自拥兵,有几个能打胜仗的?全部缩在后面等着抢功!可本王的东河兵呢,他们就命如草芥,活该当炮灰??”话说到最后,尹仁已满脸愤慨。

沐之愣住,她句句谈利益,步步筹谋算计,是因为认定尹仁只在乎封地的利益,他尹家的利益,但他话中流露出来的痛点却是一个将军在庇护自己的兵。他珍惜的不仅仅是藩王的名号和军队实力,更是那数万大军中的每一个忐忑甚至还年轻嫩的生命。

她突然觉得有些语塞,来到这个时空十六年,她第一次有了想对着行军礼的人。这个保了一方太平的人,为北离守着最后一片安居乐土的人,张开年迈花白的羽翼,保护着自己的百姓与士兵。

她平复心绪,坚定地看着尹仁,道:“只要四王叔颔首,东河军将由我亲自带领,与我同生共死,同进共退!”

尹仁紧紧地皱着眉,似是内心在做强烈的挣扎。

沐之安静地等待着他发话,他却突然松了眉头,眼中似有笑意,道:

“那日你口口声声说要我请旨降蕃,怎么今天一句不提了呢?”

“四王叔恕罪,小侄也是逼不得已。而削藩之事,想必四王叔已经打定主意了,侄儿又怎能动摇得了四王叔的决定,所以小侄决定,只求能带兵回京,父皇也会少责怪些。”

看着沐之恭恭敬敬地行礼赔罪,尹仁笑了一声,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望向窗外浓浓夜色,叹了口气,“皇兄太过执着了......”

只一瞬,尹仁又恢复了严肃的模样,道:“还要多亏那日你说到‘永不削藩’,这才提醒了本王,一时安易得,时时安难得。本王已决意向皇兄讨道‘永不削藩’的圣旨,你便回京替本王去讨吧,如果不成......”

沐之打断尹仁的话,接着道:“如果不成,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四王叔放心,我懂行的。”

这回轮到尹仁愣了,那日寿宴上他下令杖毙沐之,一则是她实在是让他在众诸侯面前大失颜面,二则他也确实动了杀心,想趁她这个九皇子还未被昭告天下之时杀掉她,向朝廷示绝不削藩之意。但尹素素一闹,叫他当场平静许多,他便决意兵不血刃,只要一道“永不削藩”的圣旨。可她似乎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个十六岁的孩子未免太过......

他定了定念头,沉声道:“既然你这么清楚了,明日便回京吧。”

“四王叔不是要‘永不削藩’的圣旨吗,若放了我,拿什么威胁皇上呢?”

尹洛自信满满道:“你应当知道,八殿下此刻也在江衮王府。和你不同,他是在朝中有实权有兵力的皇子,挟持他可比挟持你管用多了。况且他此次来,可是带着筹码来的,允诺只要本王肯受削藩,舍了名头,他必以十万京都军作回报。”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慕容这招也够豁出去了。诚然,削藩与征兵实在难如登天,能想出这种令人心动的法子,让江衮王明里受挫,实则大大充实武装力量,白慕容脑子里挺有货。

沐之心里跟明镜似的,便笑道:“四王叔既然还在这里与我说话,就说明您没接受八哥的筹码。另外,正因为八哥有实权有兵力,反而难以挟持,别忘了,他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到东河封地外了。倘若我走了,他三十万大军为救他打进来,四王叔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不打,那就失了筹码,打,那就等于造反。所以比起他,我两袖空空,只有条皇族性命,才更适合做人质,不是吗?”

“可你尚还无名无分。”

沐之抬起胳膊,露出上面一大片火烧过的伤疤,道:“以此伤痕为证,我将修书一封,用请诏文的形式发与父皇,此文由四王叔亲兵队护送回京,一路过十八大城重镇,过九道文官门审,这样一来,几百名文武官看过书信,十几座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我白夙沙的存在,就等于昭告天下九皇子在江衮王府,父皇只能用‘永不削藩’的圣旨赎我。四王叔意下如何?”

这倒真是个好办法。虽然白慕容比沐之有分量,同样也比沐之更难把控。只要一路昭告天下,这个身带火烧疤痕的九皇子在江衮王府,那白轩辕就不得不想法子赎回他的儿子,以保他皇帝的威严,皇室的血脉。而且照白轩辕的行事之风来看,既然派沐之来成削藩征兵之事,就说明白轩辕十分看重这个儿子。

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像是被摆了一道,但思索再三,尹仁还是道:

“好,就依你所言。放八殿下回京,留你在此为质,以请诏书言明身份昭告天下,什么时候皇上‘永不削藩’的圣旨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就可以安然离开。”

话说完,尹仁不忘指着沐之胳膊上一大片火烧的疤痕道:“务必在信中言明此疤痕,免得朝臣和百姓们不信你的身份。”

沐之拂袖作揖,“一切听四王叔的!”

……………………………………

……………………………………

第二日清晨,江衮王府前站满重兵,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大门,汲漠正面无表情地持刀坐在车前。

马车驶出门口后停下,白慕容跳下马车,向江衮王行礼。

“四王叔,侄儿就此告别。”

尹仁点点头,道:“爱侄不要忘了提醒皇兄,圣旨早一日到来,我那最小的侄儿便可早一日回朝。”

眼见能安然无恙离开封地,虽然没能成了削藩征兵,但好歹保全了性命,避免了战祸,白慕容心里踏实许多,又想起沐之来,便似是开玩笑地说道:

“四王叔的话,侄儿记得了。不过,哪怕圣旨到了东河,也请四王叔再多照应九弟些日子,最好能让九弟就安乐在此地,免了回朝的路途颠簸。如果四王叔应承,侄儿那十万人的筹码依然有效。”

“十万人马换不回朝?”尹仁很惊讶,“你肯下这么大的筹码让我那最小的侄儿永远留在东河,可他却拼了命要自己做人质,要你先走,真是怪哉!”

白慕容难以置信地愣住:什么意思?!是那臭小子主动把离开的机会让给我的吗?他甘愿自己留在这里做人质,面对生死未卜的后果,而把安全离开机会让给我??

一直到离开江衮王府,坐上了离去的船,白慕容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沐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打算等他走了以后,凭一身武功杀出江衮王府?她是疯了还是不要命?真以为江衮王府的人是吃素的?

和她几次三番舍命相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一次次的刺杀、算计,还有处心积虑地想让她没命回京都。

白慕容躺在船舱内,心里翻江倒海地想了许久许久,最终翻身而起,对汲漠下令道:“传令下去,船只全速行进。再书信与疾铮,让他速速带兵进入封地,兵围幽临城!”

望着越来越远的幽临城,那里面是生死未卜,前途一片灰暗的沐之。

白慕容攥紧扇子,心道:白夙沙,念在你甘愿自己做人质的份上,老子再救你一次!

与此同时,江衮王府内,沐之打了个大喷嚏,手一抖,眼看写的最好的一个字又给毁了,气得她不由骂爷。

既然白慕容已经走了,她就得赶紧写封请诏文,让江衮王府的亲兵送去京都。可现在的难题就在于她根本不会写字。

戟墨倒是会写,却比抓把蚂蚁沾沾墨,再往纸上撒出来的字还难看。

无奈,沐之只得整日坐在屋里练字。

想她堂堂武功盖世的武林盟主兼武圣,还是名义上的九皇子,眼下却被支毛笔给困在屋里,她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比这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尹素素。自从沐之房门解禁,尹素素就终日地赖在沐之屋子里不走,非要沐之以身相许,以报答救命之恩。

眼看着这么一个还没成年的小丫头,成天赖在地上,说什么一定要收了自己做门臣枕席,沐之简直好气又好笑。

但沐之现在人还在东河,还不敢得罪江衮王的心头肉,只能耐着性子哄尹素素,逼不得已时,沐之就躲去尹洛的屋里,尹素素每次就只能撅着小嘴,悻悻然离去。

这日,沐之又被尹素素围追堵截到无路可逃,慌乱之下,她狗急跳墙般地跳进尹洛的院子。

尹洛笑眯眯地坐在树下,看着沐之狼狈地摔进院子,无奈地拍打着一身泥。

“呀呀呀——表弟,我这妹妹虽然顽劣,倒也善良天真,你干脆就应了她吧。再说了,素素喜新厌旧,说不定很快就会对你厌弃了,这不,她前两天才不知道从哪儿搜罗了四个男宠回来,才几天的功夫,立马就腻了。”尹洛声音轻快,笑得没心没肺。

沐之走到尹洛身旁坐下,斜了他一眼,道:

“多谢表哥美意,可惜表弟我不好女色。”

尹洛笑得更加开心,慢悠悠道:“那你可要小心了,父亲可对你满意的很。你应该很清楚,维持双方利益关系最好的手段就是联姻哦......”

沐之也不反驳,只摸着下巴,突然笑了两声。

尹洛不禁一愣,道:“你不会真打算娶素素吧?你难道男女通吃?”

看着尹洛惊疑的模样,沐之“扑哧”笑出了声,关于她到底好男色还是女色的问题,某人可是一直纠结的很。

见尹洛又眯着眼笑起来,沐之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差点将他拍个嘴啃泥,命令道:

“哎,你少在那儿给我幸灾乐祸,我叫你写的请诏书你写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还没弄好吗!”

“咳咳......”尹洛咳嗽一阵,手撑着地慢慢直起身子,眼神幽幽地看着沐之,“表弟,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习武之人,手劲非比寻常......麻烦你再拍我的时候轻一点......”

什么时候见尹洛,他都是一副笑得灿烂又风雅的样子,而沐之却最喜邪恶一把,恶作剧地破坏周遭一切“阳春白雪”之物。因此每次不是几巴掌拍得他几欲吐血,就是拼酒拼得他两眼发直,醉倒在茅厕边上。

甚至还有一次喝得他满院子边脱衣服边疯跑,大半夜地光着屁股大拍尹仁的房门,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爹,我要吃米米糕”。

尹洛翩翩公子的形象算是在沐之面前彻底崩塌了,但她倒是很喜欢他喝醉酒的样子。每次她都会抱个酒坛子坐一边,欣赏他转圈圈跳“仙女下凡”,就跟从前在现代抱着薯条看喜剧片似的。

“我说你到底写完了没有啊!这都快两天了!”沐之强忍着笑,佯装趾高气扬。

“你怎么不自己写?”

沐之心虚地望着别处,道:“不跟你说了吗,我手疼,写不了。”

尹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说你要手疼我就不会背疼了......

“到底写完了没?真啰嗦......”她开始不耐烦,扬起手吓唬他道:“还不快写!”

尹洛用眼角看了看沐之的手,身子往外悄悄挪了挪,执起笔,蘸饱墨,开始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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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请诏文抵达北离京都。

此时夜半三更,宫门早已下禁,四下里寂静非常。

月色稀薄如雾,重重宫闱之中不见一点星火,却间或能听见女子凄怆的哭声。深夜里的皇宫竟显得这样阴森鬼气。

宫殿的轮廓模糊,沉卧在夜幕下,冷寂又焦灼。

宫里女人总比男人多,阴气虽盛,却始终盖不住一股卑下与血泪混合的气味。也许,皇宫就是一座建在女人胴体上的坟场。

大殿内,烛火阴昏。

七藏跪在座前,两手举过头顶,呈上了从东河封地来的请诏文。

白轩辕像是期待了很久,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揭了好几次都没揭开竹筒的封盖。

请诏书的末尾处,印着他最想看到的三个字:

白夙沙。

白轩辕激动地想要大喊,却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朕就知道......咳咳咳咳......朕怎么可能看错人......本来就该是我的儿子!我的!咳咳咳......”

白轩辕伏在龙椅的扶手上,身子犹如风烛,眼神却无比贪婪怨毒,喃喃道:

“谁都夺不走我的江山!全天下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传朕旨意......筹备宴席......朕的儿子,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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