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旺娣有个好舅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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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的初中生一般在初三的时候才会被老师建议学校寄读，当然偏远的学生会一入中学门就寄读。

我去过学校的宿舍，条件不是很好，两层的木架子床，几十个学生挤住在一个教室改装的房子里。

我三姑妈就住在附近，就没必要非得去学校跟同学们挤在一块。旺娣没有亲戚在学校附近，眼看着只能去学校宿舍住，这时她的亲舅舅来到街上租房做生意，她的住处就有着落了。

我们这儿流传着一首这样的童谣：落花生，粒粒生，我是外婆的亲外孙。外婆留我吃顿饭，舅妈瞪着眼睛不好看。好在我没有亲舅舅，不然先听这童谣再仔细打量舅妈，一定会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

旺娣就这么一个舅舅，母亲已没了，也许有许多舅妈会看不起没娘的外甥女，但旺娣的舅妈是个例外，她对旺娣很好。

旺娣她舅妈搬家到街上不久，就要旺娣跟她一起住，她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

旺娣跟我已经混熟了，就跟我说，要我也寄读算了，她好有个伴。我回家跟妈妈说了，妈妈已厌烦了难管教的我，就点头答应了。

旺娣的舅舅是做卖夏凉被生意的，不知从何地批发买来加棉层的布，旺娣的舅妈用老式蝴蝶牌缝纫机加工一下，他舅舅再坐车走山路挑着卖。

那时没有拼多多，没有淘宝，当然手机也没有，街上仅有的几台电话还是手摇式的，用起来很不方便。我听我二堂哥说起，有一次他打电话去部队，摇了好几次才接通，这也叫通讯设备？无语。

靠脚力挣的两个钱听说还比较可以。不久，旺娣的小姨母也跟着她哥来街上租房子住，她老公也跟着舅哥学起了做生意。

旺娣常去她小姨母家，不过住还是住在她舅舅家。

去她舅妈家的时间长了，就听到了很多有关她舅舅的往事。听她舅母说，她舅舅小时候非常淘气，也非常聪明，常常偷家里的钱，不管她外婆把钱藏在何处，他都能找到。好在她舅舅长大成人后并不是小偷小摸一类的人，而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慧的大脑发家致富。

旺娣的舅父舅妈都是性格和蔼开朗的人，所以每次去她家我都不怎么拘束。

旺娣的舅父租房在老街的小巷子里。这里的房子大多数没有翻新，低矮的泥砖瓦房，从入口处到后门基本上是阴暗而狭长。木板铺成的楼板颜色偏暗，护栏也是木板，看起来古朴而又陈旧。若不是窄窄的街道用水泥铺成，住这样的地方还真让人受不了。

有爱的地方才有家，有爱的地方才是家，不需要如何华丽，更不需要面积有多大。她舅妈对她很关心，一点也不势力眼，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很多年后，在这个城市遇见旺娣的小姨母，说起当年的往事，她也觉得她的嫂嫂是个非常好的人。

听旺娣说起她的外婆，是个有点呆板的女人，就像我的大伯母一样，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小瞧她。旺娣的舅妈并没有因为婆婆的脑子有点不好使而看不起自己的婆婆，她为人处世一点也不偏激，也不喜欢参入各种是是非非，是个平和的女人。

我结婚后才知道姑嫂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好处，旺娣她舅妈跟婆婆相处几十年都没被姑妹否定，至少可以证明她是个合格的儿媳妇。

我虽然大多数时间穿的是堂姐表姐的旧衣服，但偶尔也会有新衣服穿。我妈心情好了，问她要件新衣，她还是会帮我买的。

一次，我穿了一件刚买不久的大红西服去旺娣的舅父家。她舅妈看看我，又看看她的外甥女，就跟她说：“旺旺，等会儿要你舅舅带你去买件新衣。”

旺娣低着头不说话，我马上帮她答应了下来。快过年了，没妈的孩子家底肯定好不到哪去去，他爸也没有我爸挣钱多，她也开不了口问她爸要新衣。

我记得她妈入殓的时候，她爸要她拿几件干净的衣服去固定她母亲的遗体。旺娣把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都抱了出来，其中包括她妈帮她刚缝不久的一件新衣和她小姨母帮她织的围了多年的绿黑相间的毛线围巾。

我陪着旺娣，跟着她舅父舅妈去国道边的商店买衣服。九十年代的农村商店衣服样式不多，件数也不多，还没有像样的服装店。在一个离我姑妈家不远的小店里，他舅父指着一件稍好看一点的偏灰色大方格大衣问旺娣中不中意。十几岁的人了，要舅父买衣服哪好意思挑挑拣拣，她只是低头不语，就当默认了。我见难挑件像样的衣服，新衣总比旧衣要好，马上敲边鼓说这衣服好看。

穿上新衣的旺娣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母亲病逝的阴影一时半刻也是散不去的，不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我虽没有亲舅妈，但也在现实生活中见识过不好的舅妈，旺娣算是幸运的了。

有时旺娣也会跟我去我三姑妈家玩耍。我三姑妈见她是娘家的人，倒也热情，偶尔旺娣还跟我一起在我姑妈家过夜。

那时的我，总是不能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旺娣跟我玩得那么好，我都没有跟她说出里面的原因。

爱情的力量真的大到让人难以想象，一个我从未亲密接触的男孩有女朋友了，我竟然像天塌下来一样。如果要是当初我们两人真的私定终身，可能后果还要恐怖得多。

旺娣还不知这样的情感是什么，也压根不会想这方面的问题，她的精神世界很纯很单一。

她有失去母亲的苦，但她至少还有姨母疼她，有舅父舅妈疼她，伤心也就没那么重了。我有失去精神寄托的苦，还不能拿出来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精神病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

学习成绩下滑成不可抵挡的趋势。我妈见我成绩下降后，后悔让我去姑妈家寄读，说我玩心太大，都不爱学习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又有什么办法？

上天让我过早遇见爱情，又过早失去，这样的考验不知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我决定逆天改命，不接受上天这样的安排，不留闲话给别人说。我没有去找图，但很多年后，我一定会让他知道我曾经爱过他。

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什么时候是个头，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