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东海黄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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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华见这些长老于两侧列队，装容齐整，颇有武将之风，绝非一般的江湖人士，心下生奇。文正点头道：“如今敌众我寡，此战风险很大。但敌在明处，我在暗处，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正可以趁他们疏忽大意，暗渡陈仓，再内外夹击，咱们庄内好手众多，不愁杜家堡不破。”几位长老拿出地形图合计战术，夏华随祖逖征战数年，通晓行军布阵之术，见文家庄众人熟通兵法，心中大奇。众人谋划周全，随即准备道具、器械等物。

两天后，所需物件都已备齐，文正挑选三十名好手，装扮成百戏班子，暗地里藏好了枪头、弯刀等兵刃。夏华担心有人认出自己，易容成了船夫模样混在其中。他胡须蓬乱，手持一把铁浆，看起来足有四五十岁，陈五仔细端详，好几次差点笑出来，而自个儿却乔装成杂技小童，喷火倒立之术自是不在话下。

临行之时，夏华见庄内老小都背负行囊准备迁移，才知文正鉴于此战结果难料，对方必来寻仇，断然舍弃三十年的家业，将庄内老小迁到银瓶山避难。情义沉沉，北风萧萧，也不知这一去是福是祸。

杜家堡不过二十里路程，未及晌午，众人已到了堡外。墙头几名守卫在高处大喝道：“站住，下面是干什么的？”文正扮成班主，抱拳行礼回道：“这位大爷，咱们戏班子从贵宝地路过，走了数日，口干舌燥，还请行个方便，讨口水喝。”杜家堡的管家一听，心想老堡主最喜热闹，自从关押了这群武林人士，每天严加看管，两个月来好生烦闷，要能找个戏班子，正好给大伙儿解解乏儿。于是问道：“咱们杜家堡可不收留白吃白喝之人，你们既然是戏班子，都会些什么绝活呀？”

陈五抢话道：“这位贵人，小人们可是江南大班庐陵红，吞刀吐火、走索倒立、人虎大战都是咱拿手好戏呢！”说完连做三个倒空翻，身旁的几个小伙子一齐拍手叫好。

管家见这小子有些功底，心中乐呵，便吩咐守城的家丁开门。陆金山手下的一名军官拦住示警道：“这荒郊野外，哪儿来的戏班子？如今咱们看押要犯，凡事可得小心为上。”

管家陪笑道：“军爷说的在理。咱们几百号弟兄来了两个月啦，大伙儿心焦气躁，马上就到重阳节了，这就图个乐呵不是？再说诸位军爷个个武艺高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区区这几个唱戏的，谅他们也不敢闹事。”

军官自诩甚高，这番话说的心中舒服，这次陆金山带来的五十名兵士都是从王敦亲卫队中挑选的，平日里没见过武林高手，压根就没把江南武林放在眼里，于是摆手道：“放他们进来吧，可要小心看管。”

两名家丁引戏班子进入堡内，夏华见此地设施齐全，用料考究，显然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他留心观察四周，堡内武林人士不少，分立着洞庭帮、巨鲨帮等旗号，都是依附龙庭教的门派。又有几处入口古怪，各自有人严加把守，猜想也许便是地牢。

家丁将众人带到一处柴房院内道：“你们就住这儿，院外有口井，自个儿生火做饭吧。”

夏华慢腾腾凑了上来堆笑道：“这位小爷，这地方人多院小，实在是挤了点，要是有个宽敞点的住处，烦请给大伙分摊分摊。”

那家丁看面前这人四五十岁，满脸络腮胡子，模样邋遢，手持一把破桨，厉声喝道：“老不死的，你还嫌地方小，地牢里面宽敞，还空几间房呢，你去不去？”旁边的家丁拽了他一下，

把话拦过来道：“最近堡内客人多，房间都住满了，大伙儿就忍耐忍耐吧。你们好好准备唱戏，堡主自不会亏待你们。”夏华心想果然有地牢，看来众位掌门十之**关在那里。

不多时，又来了几位家丁请班主过去说话，文正和夏华来到大堂，只见厅堂上端坐四人，中间那人体态肥硕，正是陆金山。左首一名老者，面色红润，服饰奢华。右首两人是洞庭帮帮主徐胜、巨鲨帮帮主佟月阁。左首老者笑眯眯问道：“听管家说，你们是江南大班，平素里都演些什么把戏呀？”

“回老爷，咱们江湖卖艺的，自然是您喜欢看什么，咱们就演什么。”文正这话答得滴水不漏。

陆金山一拍桌子喝道：“你们江南的班子，跑到江北做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文正心里一惊，表面仍自镇定，笑道：“大人莫怪，小人本在庐陵一带谋生，这几年汉人南迁，客家人越聚越多，土家人看不过，双方闹个不停，一时盗匪四起，生意难做，也没人看戏，这才不得已背井离乡。一路上听说赵王治下太平，便寻思着前去中原谋个营生。如今朝廷关卡盘查得紧，走大路多有不便，我们这一路便专挑小路行走，谁知却迷了路，幸好遇到贵人，不然饿死在这荒郊野岭喽。”

陆金山心想，司马氏本不成气候，这唱戏的倒识几分时务。他心思狡猾，又吓唬道：“大胆刁民，不好好在大晋国营生，竟要背主投敌，可知这是死罪？”

文正、夏华赶紧慌忙扑倒在地，文正颤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怪小人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还望大人高抬贵手，这戏班子老少几十口人，全凭大人吩咐……全凭大人吩咐。”夏华心中暗笑，文大哥料到对方刁难，装的还真不错。

陆金山见状安抚道：“你们只要乖乖的听话，谁也不会为难你们。”言罢朝右侧使了一个眼色。徐胜会意走到文正近前，哼哼笑道：“班主不必担心，起来吧。”双手扶起文正，却用上了内力。文正只觉得两臂发麻，胸口一阵气滞，哎呀一声，站起不到一半，一屁股坐地上了。徐胜回头道：“大人，此人的确不会武功。”

陆金山这才放心，一摆手道：“明天重阳节，晚上好好演出戏，给大伙提提神，下去准备吧。演好了，放你们走；演不好，就把你们统统抓回去！”

夏华搀起文正，两人连连道谢退了出去。心想学武之人内息运行全身，受到外力自会抵御。如果刚才搀起自己，恐怕就被发现了。所幸文正所练枪法都是外家功夫，并不懂得内功，这才骗过徐胜。

回到柴房，众人聚集商议，明天须兵分两路，一伙儿演戏，另一伙儿救人，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地牢所在，这事自然得夏华去办。待到亥时，他换上夜行衣，轻轻出了柴房，躲在暗处观察，只见亲兵、家丁、各派武林人士分别编成几队巡逻，于是尾随一支队伍，悄悄走了一阵，便来到一处入口，那入口处并无其他房屋，应是地牢所在。为首的头目出示腰牌，正与守卫换班，趁几人困倦不备，夏华施展轻功，一闪身混了进去。

只听到一名守卫正在埋怨道：“来这两个月了，天天睡不好觉，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旁边守卫说道：“一班儿两个时辰，也没什么酒菜，真是难捱。”夏华心中暗笑，你们也快捱到头了。飞身一纵，双脚在牢房墙壁上点了几下，-身形左右飘忽，便消失在地牢之中。

他围着地牢绕了一大圈，发现东西各有一个监门，都是连拐四个直角，料是防止犯人逃跑，牢底面积甚大，不时有守卫聊天，但各处牢房之内却很安静。来到地牢深处，他仔细辨识，见几处牢房内分别关押着青城派掌门谢松涛、金刀门门主王二青、钱塘门门主尤德凯，个个形容枯槁，都在闭目养神。外侧一间小牢房里，一名女子倒在地上，似乎昏昏睡去，心想这里关押的都是各派掌门，这个女孩恐怕大有来历。走到近前一瞧，却是师妹李清扬。他心中焦急，本想叫醒师妹，又知此时不妥，见李清扬似乎并未受伤，稍稍宽慰。望着她熟睡面庞，尚有几分稚气，暗暗怜道：“师父一向兼爱众人，临死前还不忘交代墨门后事，却唯独没人照顾清扬。我一定要救师妹出去，让师父不留遗憾。”此时定了定心神，转身回到谢松涛牢房前，从地上搓了一个泥丸，单指弹了进去，正落在对方手臂上。

谢松涛心中一惊，睁开双眼一看，一名蒙面的黑衣人正蹲在面前。他是一代武林名家，这些天在牢里备受折磨，被灌了不少滞气散，否则夏华走到近前岂能不知？夏华看出他心存疑虑，便用手指在地上写道“救人”二字。只见谢松涛用手指在地上划出“中毒”。夏华心中暗骂，陆金山果然狡猾，怕是给各掌门服了慢性毒药，就算救出去也难以施展武功，得让他们做好准备才行，便在地上写了“明晚救人”。谢松涛点头会意，夏华擦干字迹，藏在暗处，趁着守卫换班之际，又悄悄溜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