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东海黄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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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方微微发白，文正等人见夏华安全返回，赶紧围坐一处，待夏华将地牢情形详细讲了一遍，大家听说守卫众多，面露难色。唯有夏华和文正相视一笑，只见夏华不急不忙拿出一只机关鸢，写好一张纸条塞进鸢腹，大家走到院中，见四下无人，轻轻将机关鸢放出，便如一只俊鸟，唰唰地向西北飞去。夏华此刻已有几分倦意，躺下一觉睡到晌午。醒时却闻到阵阵清香，原来是堡内家丁送来一坛菊花酒、几盘重阳糕，说是今天恰逢重阳节，老堡主打赏诸位的，大伙连忙谢过。

众位伙计将要吃酒，文正拦道：“今晚成败在此一举，莫要吃酒误了大事。”大伙依计行事，暗自备好了兵刃器械。傍晚时分，带着道具来到戏台，台下早已准备了茶点酒肉，夏华望去，只见前排摆着几把高背大椅，陆金山坐在正中，两旁则是几名军官、杜堡主、徐胜、佟月阁等人，心想地牢之处已无高手，正是劫狱良机。

这时第一个节目吞刀吐火开始演出，几个小童舞着火球绕场疾走，全场都关注着台上，夏华则带着四名好手，急忙换好了家丁服装，悄悄消失在幕后，直奔地牢而去。舞台上，吐火巧技博得声声喝彩，舞台下，夏华等人已到了地牢入口。那两名守卫正因看不到把戏大发牢骚，见迎面走来的五人有些面生，没等开口问话，只觉得膻中、大包两处穴位重重吃了一记，便动弹不得。这路点穴手法，夏华早已烂熟在心，一摆手，四人将守卫拉到牢内角落，留下两人换上守卫服装，在门口处把风。夏华径直走去，地牢内守卫武功平平，如何能够抵挡，一路走过便放倒了十几名守卫。文家庄两名随从依次打开两侧的牢门，将各派武林人士纷纷放了出来。

夏华片刻不敢耽搁，赶紧来到地牢深处，先救出了李清扬。此时李清扬浑身无力，见面前这位大叔满脸胡子，眼神却极是关切，似曾相识。夏华见她疑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易容，于是压低嗓音道：“劳烦姑娘照顾好自己，我还要去救几位掌门，”闪身出了牢房。余下的三名守卫被逼到地牢深处，退无可退，夏华知时间紧迫，也不搭话，上前就要点了三人穴道，却觉得中间武官神色有异，只见那武官碰了机关，上方忽地落下一个大铁笼，他急忙凝神提气，向后急卧而倒，贴地蹿了出去。双脚刚刚撤出，铁笼“咣”的落地，十几只弩箭从身上掠过，身后带来的几名好手纷纷中箭倒地，真是好险。

外面舞台之上正表演第二个节目鱼龙曼延，亦真亦幻；地牢内的江南群雄早已怒不可遏，大伙一拥而上，即使没什么内力，只凭借一通老拳，也将这三名武官乱拳打死。众人将谢松涛、王二青、尤德凯等几位掌门救出，大伙中毒后内力未复，但体力尚支，一齐出了地牢。夏华从怀中掏出火筒，发出三枚绿色烟弹。文正在台下看的真切，知道夏华已经得手，心中稍稍宽慰，仍是不急不缓指挥着弟子们，开始表演第三个节目东海黄公。那故事讲的是黄公本来法术高强，后来荒于修炼，东海出现白虎，他用法术去降服，反被白虎咬死了。杜家堡众人都在看着节目，却并没注意夏华放出的信号弹，还以为是堡内放的烟花。片刻后听见堡外战马嘶鸣、杀声阵阵，陆金山眼珠一转，心中奇怪，刚想派人去城头看看，却一下没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心道不好，莫非是中了埋伏？转头看身边的几位掌门，也都僵坐着难以动弹。他一怕大腿懊悔道：“醉八仙！”

这时台上文家庄众人纷纷跳下戏台，

亮出刀枪，与杜家堡的守卫混战在一处，众弟子枪法精熟，不多时便杀得守卫死伤过半。夏华也已率领牢内的群雄赶到，两处人马会合，更是勇不可挡。

陈五看着陆金山嬉笑道：“胖球儿，醉八仙味道咋样，不是假货吧？啧啧，只可惜这菊花美酒了。你知道东海黄公给谁看的不？”陆金山满脸堆笑道：“小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陈五眼珠一瞪，踹了他几脚道：“好说个屁？小爷就是老虎，今儿就成全你做个黄公。”说完举起单刀，作势要砍。陆金山吓得双腿发抖，连声大喊饶命。

江南群雄有人啐道：“这狗奴才！害得咱们好苦。”有人说道：“杀了他才解恨！”陆金山早就吓得六神无主，陈五单腿踩着长凳，一脸坏笑道：“饶你命也行，不过小爷有几件事情不明白，你可得老实交代呀！”

“小英雄尽管吩咐，陆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金山连忙点头，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陈五转头指着江南群雄道：“我就不明白，你抓了这些人要干什么？”

“这个……哎，都怪我家王大人痴迷武学，听说江南各派身负绝技，青城派松风剑法、金刀门三十六路金刀、钱塘门观潮剑法都是难得一见的绝学，这才令我将各位掌门请来……”陆金山编的倒也周全。

几位掌门虽知他刻意逢迎，但听到称赞自家门派武功，心中却也有些得意。谁料没等陆金山说完，陈五突然抓住他左手按在长凳上，刀头一沉，只听得一声惨叫，小指已然断落。陈五喝道：“瞎话编的倒快，再不老实，每撒谎一次，就割掉一根指头。”这五指连心，陆金山按住伤口，疼痛难当，心知这少年人小鬼大，再也不敢隐瞒，忍痛道：“我家大人和赵国交好，要抓到各派掌门送给赵王发落。”

江南群雄一听大怒，纷纷议论道：“咱们在战场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想不到这些朝廷命官却里通外国，真是汉人里的败类。”

“既然要把他们交给赵国，又为啥关在这里好几个月呢？”

陆金山稍一迟疑，却看到陈五正死死盯着自己，无奈叹道：“那自然是等着赵王来取人。明月尊者、星火护法两天后到达，那时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几位掌门均是一惊，原以为是得罪了朝廷，被关押两个月也就罢了，想不到竟是龙庭教在作祟。陈五佯作不知问道：“明月尊者叫西门月，这星火护法不知是哪个？”

陆金山苦笑道：“哼，这星火护法，说起来在座各位早就相识，就是人称神机枪的刘天远。”众人大骇，心中不解，那刘天远不是随李凤翔战死了吗？何时又成了龙庭护法？夏华心中却暗暗称赞，阿五这孩子真是聪明，原来想借陆金山之口，要为自己洗刷冤屈。

陈五又大声问道：“原来刘天远是龙庭教派来的奸细，这么说来墨门钜子和众位好手都是被他害死的，夏华也是被他栽赃的喽？”他虽是问刘天远，眼神却留意着江南众位掌门。

陆金山哪能知道蓬关大战的细节，但他一心求生，见这少年话中有话，赶忙附和道：“那都是刘天远一手安排的，夏华什么的，当时是被冤枉的。我当初就看刘天远满肚子坏水，不是好人，可我家主公想要结交赵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怎么样，只能忍气吞声……”

陈五心中暗骂这老家伙果然见风使舵，管他呢，只要证明师父清白就好。于是惋惜道：“只可惜墨门众人死的不明不白，夏华蒙冤受屈，真凶却逍遥法外！”几位掌门面露惭愧之色。谢松涛黯然道：“当年若不是墨门舍身相救，我等早就命丧丹阳了，那夏华有情有义，又怎能是戕害师门的叛徒呢？”

尤德凯叹道：“当年我虽不在现场，但夏华被逐出墨门，想必内心苦痛，他当年救了咱们性命，却不知现在怎样了？”

这时却有一人哈哈大笑，众人循声一瞧，正是戏班班主。只听文正说道：“夏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船夫，你既然救了诸位老友的性命，难道还不和大伙相见吗？”

夏华见状也不再回避，撕下假面、理清头发，拜过众位掌门。谢松涛等人犹豫片刻，方才认出来。原来他胡须甚长，看起来要老上十岁。李清扬急忙跑过来，拉住夏华双手泣道：“三哥，我总算找到你了。”夏华此时与清扬相认，自然高兴，他知道师妹一心惦记自己，但龙庭教人马已经向此地赶来，实在不便多说，于是向大伙高声道：“此处不可久留，大家速速出城。”

文正看看陆金山道：“此人心机阴险，不可留在世上，提起长枪便结果了陆金山性命。”又瞧着徐胜等人问道：“这些人多行不义，贤弟想如何处置？”

夏华道：“陆金山作恶多端，如今首恶已除，他们虽着了咱们的道儿，但咱们毕竟是用计在先，总不是侠义所为，放他们去吧，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众人押上杜堡主，一路杀向南门，堡内守卫群龙无首，虽人数占优，却乱成一团，文正朝城楼守卫喊道：“老堡主已在我们手上，识相的，快快打开城门，饶你们不死。”杜堡主急道：“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守卫见大势已去，只好放下门栓，一队白马骑兵自城外驰入，个个钢盔锁甲，手持长枪，共有二十八骑。陈五使劲儿掐了杜堡主一把，说道：“老头儿，快把解药拿来！”不多时，几名家丁拿来滞气散的解药。陈五拿起一粒药丸先塞进杜堡主嘴里，坏笑道：“要是玩花样，你就自作自受喽！”杜堡主无奈叹道：“老朽岂敢呐？”群雄见他面色如常，一时无事，纷纷吞下药丸，暗自运气。文正向守卫朗声道：“出了城外，我们自会放了堡主，诸位就不要远送了，否则可难保堡主安全。”江南群雄带上几十匹马，一齐出了杜家堡，马队踏出了一路畅快，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百日沉冤，一朝昭雪，有时候，智慧比勇气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