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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银瓶绝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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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匆匆,无心看一路的风景。去时坦然,才发现另有一番滋味。景色并无二致,只是人的心境变了。再看这路青山葱葱、溪水淙淙,夏华心头渐渐泛起暖意,算是乱世中难得的慰藉。众人行了几里路,见身后并无追兵,就放了杜堡主,向西另寻一条小路前行。约走出十几里,路面渐宽,夏华与文正并马而行,见身旁白马骑兵军容齐整,不禁赞道:“文大哥治军真有名将风范!”

“贤弟可知文家庄的来历?”文正扭头问道。

夏华见庄内民风尚武,文正又讲到先人曾打败鲜卑,便猜道:“我看庄内人人身负武艺,文大哥应该是将门之后吧。”

“唉,不瞒贤弟,我祖父乃是东夷校尉文鸯,当年为大晋立下了赫赫战功,却遭人陷害,落了个谋逆的罪名,惨遭灭族。幸好父亲、叔父当时身在外地,这才免遭大祸,后来他们来到此处隐居,就建立了文家庄。”

“原来哥哥是名将之后,文将军武艺,可谓当年大晋第一人,他被奸臣陷害,这些年过去,怎么还没平反?”夏华年少时听父亲讲过文鸯单骑闯关的故事,自然知道他的分量。

文正摇头叹道:“贤弟想的太简单了。若能平反,我文家何必隐居山野三十年。当年祖父平定鲜卑大军①,但功高盖主,武皇帝不喜欢咱们文家,终被司马繇所害。这司马繇是当今皇上的叔父,哪还能指望什么平反?”夏华心想,晋国虽是汉人政权,却屡杀忠臣、内斗不断,如今胡强汉弱已成大势,指望司马氏收复中原,恐怕终是难成,心生几分烦闷。不觉间行到三岔路口,文正抱拳道:“夏贤弟,文家庄老少还在山上躲避,我等前去汇合,咱们就此别过吧。”

“刘天远两日后就要取人,恐怕对文家不利,不如小弟与大哥同去,也好有个照应。”夏华心怀几分担忧。

文正笑道:“那周边地形我们熟悉的很,自有计策应敌,兄弟不必多虑,咱们后会有期!”言罢勒马与江南群雄一一作别,率领几十名庄丁向银瓶山方向赶去。送走了文正,众人继续向西而行。此刻李清扬好久没见到夏华,心中甚是想念,便凑上来摸摸夏华胡须,试着拔了两根,夏华哎哟一声,她笑盈盈道:“我原还以为哥哥的胡须是假的,原来竟留得这么长了。”

“就数你调皮,这次孤身一人出来,你可知道有多危险吗?”夏华数落道。

李清扬小嘴一噘,嘟囔道:“你走后,我留在军中没事干,钜子师叔每日忙于军务,平日里还好,可只要一提到三哥,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认定三哥就是叛徒。我气不过,便和他吵起来,可他哪能听我的?我……我拿他没办法,干脆就出来找你了。爹爹不在,这世上我就剩下三哥一个亲人了。”她眼圈一红,两滴泪珠竟滚落下来。

夏华怜惜清扬自幼丧母,师父也已故去,心里好阵难过。如今清扬也成了孤儿,和自己没什么分别。便拍着她肩膀安慰道:“算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兄妹好不容易再见,理应高兴才是,从今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李清扬这些天一心惦记夏华,想到今后长相厮守,又是憧憬又是欢喜,擦干了眼泪喜道:“那我以后就跟定三哥了,你可再也甩不掉我了。”言罢嫣然一笑,更显青春痴情。

谢松涛见他们兄妹二人有说有笑,插话道:“两位娃娃如胶似膝,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且让老夫说句话如何?”李清扬一窘,低头不语,

心里倒是欢喜。

夏华回道:“谢掌门说笑了,我们兄妹久别重逢,又没什么要紧的事,不知前辈有什么指教?”

谢松涛在几位掌门中身份最高,说的自是要紧事,思道:“如今蓬关之战内情水落石出,我等必据实向祖豫州、赵钜子讲清楚。夏少侠这次沉冤得雪,又救得咱们各派性命,真是大功一件。唉,要是你师父泉下有知,也定然为你高兴。我们的意思,是要与赵钜子说明,让你重回墨门,再举抗赵的大业。”

这大半年来夏华蒙受冤屈,江海漂泊,就数今天活的最为畅快。可转念一想,自己受了冤屈不假,但墨门的规矩已破了大半,却是主动为之。墨门的精神心系天下,只是规矩繁杂,的确严苛了些,往往不近人情,上不为官家所容,下不为平民所近。有些事情,离开了墨门反而看的更清楚。他抱拳答道:“前辈,我是墨门弃徒,恐怕终是覆水难收。这些日子以来,也不曾遵守门规,若要重回墨门,反而对墨门不利。”

谢松涛叹道:“天翔老兄教导你多年,就算你心存芥蒂,难道北伐大业也不顾了?”

“国难当头,我岂能因区区门户之见误了大事?如今晚辈自立门户,我这三无派,虽说无钱无势无产业,却从不敢忘记兼爱尚同的精神。大丈夫生于世间,与其寄人篱下,不如开创一番事业,他日定率领一支人马相助义军,再与诸位吃肉喝酒!”夏华现出一脸英气,陈五在旁大声叫好。几位掌门见这对少年师徒豪气干云,已然历练成材,叹惜自个儿没有这样大材的弟子,殊不知金得火炼,方成器皿,木得金削,方为栋梁。若没有几番坎坷磨练,又怎能成就博大恢弘的品格?

谢松涛摆手道:“罢了罢了,还是顺了你们的意思吧。”

众人找一处避风之处,升起篝火歇息。江湖人士风餐露宿自是常事,大伙打了几只山鸡野兔剥皮烤了,和着干粮吃的津津有味。夏华与几位掌门围坐在一起,低声道:“朝廷对祖豫州处处防备,如今江东王家与赵国暗通款曲,密谋已久,只怕要夺了将军兵权。一旦丢了兵权,朝廷再无可抗衡赵国之人,几位可要提醒祖将军多加防范,切记切记。”

尤德凯痛恨道:“这狗朝廷每次粮饷都迟迟不发,咱们义军将士出生入死,自己打出的一片天地,恁地他们来夺权?”

谢松涛劝道:“老兄不必抱怨,咱们尽快回去禀告将军,大伙商议对策便是。”又向李清扬笑道:“乖侄女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各位伯伯叔叔,我既然找到三哥,就不回去了,烦请和钜子说一声,不要为我担心。”李清扬低头答道。

谢松涛爽声道:“女孩子上战场本来就不方便,你们兄妹相聚不易,多加珍惜。”

第二天清早,夏华带着李清扬、陈五与江南群雄告别,心中虽有不舍,但决意创出一片天地。三人只用了半天工夫便返回三无堂,见阿兰正带着夏月、夏星习武,夏华领着几位孩子见过李清扬,尊为姑姑。他想李清扬还是墨门中人,不便行师徒之礼,不想清扬却道:“我既然跟了三哥,如今不再是墨门中人,三无派可要算我一个才行。”夏华想想道:“师妹,咱们自幼在墨乡长大,师父又是钜子,种种情结岂能说断就断,你还是留在墨门为好。我是被逐出师门,自然另当别论,你又何必如此?”

“墨乡的师伯师叔们全都被害死了,钜子师叔又昏了头。我既然找到三哥,再没什么牵挂,又怎放心留下你一个人呢?”她脸色微红,从怀中掏出一块钜子令道:“日后哥哥把这令牌交给师叔,咱们与墨门……从此再无瓜葛。”

夏华奇道:“当年危难之际,师父把这钜子令交与我,我已托付给师叔,就是让他继任钜子,怎又回到妹妹手中?”

“师叔虽然接任钜子,但坚持说只是暂代钜子之位,一定要给爹爹报仇后,才肯接受,便让我保管这钜子令。”夏华望着这块乌黑令牌,回忆起师父音容笑貌,心中百感交集,强忍着哽咽,缓缓说道:“钜子令是墨门信物,向来由历代钜子所有,咱们可要好好保管,日后交还给师叔。”

清扬点点头,又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哥哥可记得刘先生指认你是剿灭墨乡的凶手?”

“刘先生为人正直,当然不会说谎。但我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再说雷虎大师兄早已在蓬关殉难,又怎么能和我一道去墨乡呢?”夏华一直不明此事缘由。

“我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可刘先生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当时往山上跑,就看见大师兄和你领着一伙人,在后边狠命追赶,见人就杀,当时把我们都吓坏了。”李清扬仍心有余悸。夏华那日在县令府中偷听到刘天远谈话,已知是他陷害自己,可与清扬所讲的情节印证,又难以对上。正冥思苦想间,夏星年纪尚小,戴着一个脸谱跑过来,淘气地变了两个鬼脸,逗得李清扬一笑。

孩童无心,夏华却恍然大悟,终于猜到细节,拍腿愤然道:“刘天远深通易容之术,找到两个人假扮我和雷虎,又有何难?我们靠易容攻下杜家堡,他们又何尝不会呢?这老贼对墨门如此熟悉,早晚是一大祸患!”

墨乡之难猜出端倪,但此时刘天远手握重兵,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如此相安无事过了数日,夏华心中却始终惦记文家庄众位好汉,这日大家吃过晚饭,沉沉睡去。到了午夜时分,听得外面隐隐有战马奔腾之声,他功力精深,仔细辨识在五里之外,约有千匹战马,心中盘算,如今淮南已无战事,怎会有兵马调动?思前想后,距龙庭教去杜家堡拿人之约已有九日,莫非是西门月等人扑了个空,惹恼了他们,这次调动了大批兵马前来围剿?心中只怕文家庄会有危险,文正本是帮助自己救人,这时候可不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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