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女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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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占霞是在2004年的春季进城的。
那时候，村里的杏花正在风骚地绽放，欢送着一拨又一拨外出打工的人。陈占霞进城，就意味着搬家。盖世凯就拖家带口，上了村里通往西岭塬市区的乡镇公交车。当时，盖世凯背着一卷铺盖，手里提着塑料旅行包；陈占霞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提着一只铁锅。由于到车跟前有点晚了，见公共车正在启动，她就慌忙扒上了车门，不料手一松动，锅哐的掉在了地上，一只锅耳被摔掉了。盖世凯有点生气了，说：“你连个锅都提不住！”
陈占霞有点尴尬，情急之中脱口而出：“你以为我能提住？”话一出口，发觉自己说错了，但为时已晚，车上人哄的笑了起来。
陈占霞在城里租的房子是个长方形的院子，进了老式木大门，院子可见一棵又瘦又高的凤梨树。她的租房坐北向南，右手的西面，住了两个上夜班的年轻姑娘，往里一走，陈占霞感觉香水味儿把她的头发都能顶起来；右手的房子里， 不时听见小孩的哭声，再过去好像住着钉鞋的人，那人个子很低，每天早晚推着一个挂着东西的鞋柜子出出进进，有时候还听见他房子里叮叮咣咣的响声。
由于盖世凯给一个叫“光点”的纯净水公司送水，这个工作基本干顺了，所以，陈占霞进城后，他继续送水。而由于陈占霞会刺绣，且和李雯合作几年了，自然就进了她的公司，当了绣工。只不过那时她在乡下，李雯是上门发材料，取货，现在像正式职工一样上下班，接受公司化管理。
陈占霞上班没有几天，孙丽梅就叫陈占霞夫妇吃饭。饭后，就跟着孙丽梅去了她家。
孙丽梅的家在一片比较大的多层小区。三室一厅，装修虽简约，但置放了比较高档的棕色皮沙发，看上比较阔绰。
因陈占霞多年生活在农村，很少走进城市家庭，现在又租住在那个脏兮兮的大杂院里，巨大的差距自然使她有点拘谨，立在门口主动要求换鞋。孙丽梅就提来拖鞋，让他俩换上。陈占霞在客厅沙发上落坐后，看到孙丽梅在纯净水机子上接水，心里想，孙丽梅当年跟上一个长途车司机跑了之后，虽然她的举动在村里落下了“跟人跑了”的骂名，但她现在的光景在村里数一数二的，有房有车，如果不折腾，会有今天这种生活吗？
心里正浮想联翩时，陈占霞听到从隔壁房子传出了熟悉的麻将声，遂问她家里还支了麻将？孙丽梅这才告诉陈占霞，她一个人住三间房子，两间都空着。因此她在这两间房子分别支了一桌麻将。目前，她就靠这两桌麻将为生。
陈占霞有点吃惊：“你是个手艺人，可以继续开理发店啊，干嘛在家里招赌呢？”
一听到“招赌”二字，盖世凯偷偷戳了一下她的腰。孙丽梅却微微一笑，说毕竟离开家乡十几年，加上以前也没在城里待过，现在两眼一抹黑，还没找下个可以干的事儿，因此先干这个混混日子。陈占霞说那你可以出去找个工作啊，给人打工，都比在家支麻将好。我们村的集市上就有人支这玩意儿，名义上是娱乐室，实际上是个赌窝，我看见人打麻将的，心里就讨厌。
孙丽梅说那是你见识太少了。不信你可以到一些街头小巷去转得看一看，现在开麻将馆的人很多，有的还给了名字，什么‘没事就来’、‘玩一玩’等等，五花八门的麻将馆随处可见。有的甚至把麻将支在了商店里，前面卖货，后面玩麻将。至于一些装得亮堂堂的茶楼、洗脚房、宾馆和洗车美容行，差不多里面都有麻将桌。其中一个规模不小的私人宾馆里，几乎每个房子里都有，这个谁都知道。十二亿人，八亿赌，还有一亿在练手。难道这八亿人你都讨厌？
盖世凯忙解释说这个也是事实，通过送水他发现，用水量最大的就是有麻将的地方。从麻将馆上看，好像现在人的钱都多了起来。你这两张桌子收入怎么样？孙丽梅说每天可以净落500元。盖世凯说到底是城里，乡下集市上的麻将馆，一天才收入二三十元。陈占霞说收入再好，这是新房子啊。孙丽梅说房子旧了，可以装修嘛，只要把钱挣下。盖世凯说是啊，这么好的收入，就是月月刷一次墙，都值得。
说话间，房子里出来了一个身材高俏的女人，手里捏着一沓钱。孙丽梅瞧着她问是不是赢了？此女说不多，赢了三千二。
陈占霞见这个身材苗条，皮肤亮白，涂着大红口红，红色风衣款休闲装，黑短裙，脚蹬黑色高腰凉靴，一头大波浪黑发披在肩后，陈占霞脑海里突然联想到了金庸笔下的“梅超风”。加上那三千多元的盈利，就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孙丽梅乘机就介绍道：“这位叫马华，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我不太喜欢麻将，但马华爱玩，我眼下也没有啥事可干，马华也是个闲人，所以我俩就合伙在家支了这个摊子，权当消遣。”
之后又给马华介绍了陈占霞：“我和占霞是一个村子人，从小就玩的好。结婚后，我去郑州开美发馆那几年，每次回到老家了，都去看一看占霞呢。占霞是个手艺人，会刺绣，剪纸。在乡下的时候，就给城里人加工香包啥的。现在进城了，在一家香包刺绣公司工作；他老公叫盖世凯，给光点纯净水公司送水。”
马华看了看盖世凯：“是个送水工？那以后给咱们把水送上吧。这里三天一桶水，用量也不小啊。”
盖世凯忙说：“行行行。”
马华又说：“咱们的煤不是又完了吗？明天让他给我们买些煤扛上来。”
盖世凯说：“可以可以。”
马华说：“给同学抗煤，不要钱吧？”
盖世凯说：“不要不要。”
孙丽梅见盖世凯对马华的话唯命是从，就开玩笑地说你别糟蹋我的同学了，出了苦力哪能不给钱呢？又对盖世凯解释道：“那开玩笑呢。活干了，不会少你的。别说我们有这个摊子，马总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富婆啊，她老公是个大老板，搞房地产开发。她出门有车，回家有保姆，身后还有朋友，啥都挺好，就是性格上嘻嘻哈哈的，从来不顺着说话。”
盖世凯忙说：“看得出，小马是个热闹人。以后需要啥出力的活儿，就吭声，送水有成本，出力没成本。”
马华立即说道：“出力没成本？你那就是个贱货了？”
盖世凯嘿嘿一笑。陈占霞定着脸，没反应。孙丽梅打了一把马华，说狗嘴里总吐不出象牙。
聊了会儿，马华说有事要走了，陈占霞见孙丽梅家里还有其他人，就乘机离开。她俩口跟着马华下了楼，见院子里停着一辆红色跑车，马华走到了跑车跟前。无疑，那车是她的。艳阳下，盖世凯发现马华烈焰红唇，长发飘飘，美的惊人，就忍不住地多瞅了两眼。马华拉开车门，问你俩去哪里？如果顺路，我把你带上。盖世凯忙说：“不用不用，撇路，你走吧。”
盖世凯似乎兴犹未尽，看着马华上了车，掉过头，提速走了。
陈占霞看着盖世凯那两眼直勾勾的样子，说你平时都好好的，今天怎么变得不德兴了？盖世凯问怎么不德兴了？陈占霞说酸兮兮的。盖世凯问怎么酸兮兮的？陈占霞遂白了他一眼。
盖世凯说：“我知道你见孙丽梅过得好，心里妒忌了，就给我找事。”
陈占霞脸一横骂道：“鬼才妒忌！人如果靠开麻将馆来赚钱，那屎和尿都可以变成钱了。”
盖世凯说：“行了行了，一样的事儿，从你口里一出来就变味了。”
陈占霞说：“本来看到她现在的日子，心里还挺羡慕的，但看到她家里支那玩意儿，心里一下像吃了苍蝇。以后你少到她家串门！躲得远远的！你看她身边的那些人，看上去没有一个顺眼的！都不是好东西！”
盖世凯有点生气的骂道：“你真是吃了谁家饭，砸了谁家碗！人家刚请咱们吃了饭，你一出门就骂人家了？”
“她如果干正经事，我会骂她吗？”
盖世凯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和气地说道：“咱们刚进城，人生地不熟，没有朋友不行。不管孙丽梅干啥事儿，她干她的，咱做咱的，我希望你还是把她朋友对待，别挑三拣四的。人生遇到个朋友不容易。至于我，我知道你心病在哪里，你放心，咱们一月的收入不够人家一场赢的钱，吃饭穿衣量家当，我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你干你的事，我送我的水，咱们好好过日子。你也别羡慕你的同学有房有车，虽然咱们进城比她晚几年，但只要咱俩好好干，孙丽梅有的东西，咱们迟早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