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日饭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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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拿下了，经营什么种类呢？考虑到孙丽梅的朋友几乎都是城里人，有的上班，有的开店，有的是大老板。尤其那个马华，老公是个房产开发商，想必啥酒店都进过，啥味道的饭菜都吃过，比一般人见识多广，因此就带媳妇来到孙丽梅家，向马华等人请教，问现在城里人都喜欢吃哪种味道的饭菜？是本地家常菜，还是川菜？还是湖南菜？

由于孙丽梅在家支了两桌麻将，有几个打麻将的人，包括马华和张琴等人。当时，马华和张琴在等搭子，孙丽梅就将她俩叫到客厅，说了陈占霞俩口的意思，马华说她喜欢吃家常菜，包括食用油和辣面子等佐料，都要正宗，油不好，调料不好，味道肯定不好。张琴说西北人喜欢吃辣子，因此川菜味道还是比较长久一点。

孙丽梅则说得比较详细，你那个饭馆主要客源是旅社和过路的司机，周围企业单位也比较多一点，所以既要带面食，还要带炒菜。因为咱们这里人爱吃辣，建议你以川菜为主，以面食为辅，开一个综合性的饭馆。但一定要有品牌意识，一炮打响，让顾客吃了，留下好印象，那个地方比较偏僻，要靠回头客轰起生意。不像大城市，做好做坏，凭自己的良心和过路客挣钱，你如果不注重回头率，那生意肯定不长久。

听了大家的建议，再根据司机们一贯挑剔的胃口，陈占霞俩口决定在饭馆菜系上走兼容之路——以川菜为主，以地方菜和面食为辅，开一个综合性的饭馆，材质取优，价格适中，面向中下层顾客。

因此需要一个川菜师傅，一个面食师傅，一个配菜洗碗打杂的，一个负责收钱招待顾客的。而后者这个工作自然是陈占霞了。为了招徕顾客，一炮打响，盖世凯提到了王杰的妈妈，说她蒸的包子特好吃，如果自己的饭馆能做出那样的包子，定能吸引顾客。问跟他送过水的王杰能不能把他妈妈请来，帮一段时间忙，如果家里走不开，帮一个月都行。

盖世凯吃过王杰妈妈蒸的包子，外面俊里面香，每次吃，盖世凯都感叹，如果把阿姨的手艺放在城里的饭馆，保证能吸引大批顾客。那时，他们是干着送水的活儿，当时高兴之中，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自己真的经营起了饭馆，所以，提到早餐时，盖世凯首先就想到了王杰的妈妈。王杰说道：“我试问问。”

早餐定下来之后，陈占霞想到她奶奶生前通常把鸡肉能做出三样菜，即卤鸡肉、鸡汤炖烩菜和鸡血擀面。一样的鸡肉，她做出的味道能飘香十里。耳濡目染之下，陈占霞和她的母亲对道菜也比较拿手，但前提必须是土鸡。现在，为了突出饭馆的特色，一炮打响，陈占霞提出上“一鸡三吃”这道菜，让他提前在乡下物色鸡贩子，给饭馆送土鸡。

盖世凯觉得这个建议蛮好，说将来不论请到哪个厨师，这道菜必须先由陈占霞来做。让她培训师傅，把一鸡三吃推广出去。

菜系的攻略确定后，下来就是名称了。盖世凯考虑到媳妇爱看书，平时剪呀绣呀的，在肚子里的东西多，让她起个名字。

陈占霞一连说了几个名字，盖世凯有的说行，有的说不行，陈占霞自己也否定得不停。盖世凯说：“干脆，咱们跑一跑市场，看哪家饭馆生意好，咱们变个字，他们店的名字用上。心粗一点的顾客，还以为是人家的分店呢。”

陈占霞瞪了他一眼：“如果我剪纸，看别人剪啥我剪啥，李雯能看得起我吗？丽梅不是建议咱们要有品牌意识吗？你看哪个品牌，是靠仿照别人做起来的？”

“好了，好了，你能，你看吧，起啥名字，由你。”

陈占霞在搜肠刮肚之中，突然想起有一年，她在顾支书家的桌子放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写着“今日事，今日做”几个字。虽然她当时没吭声，但她知道这是顾支书的座右铭，涵盖了人的思想理念、个人行为和对自己的要求，因而给她心里印象很深。

现在，她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今日饭庄”名字，意思是今日的饭菜，今日吃，今日做，材料是今日的，成品是今日的，没有陈料过期的东西。把每天的事儿做好，天长日久了， 就会有好的结果。

陈占霞把这个名字的大意说给男人后，盖世凯立即说道：“行， 今日饭庄，叫起来也挺顺口，顾客容易记住。”

接下来，陈占霞俩口就围绕饭馆的构建展开了请厨师、买桌椅的工作。为了方便，得要在饭馆附近租个房子。

人谋啥，总有个啥相口。偏偏附近就有个20平米大的空房子，那房子在饭馆的东北方向，在三叉路的东面，离环城旅社大约700来米。蹲在地头上，看上去孤零零的。砖墙灰瓦，窗子又小，里面光线阴暗，人一进去，就能闻到一种发霉的味儿。房子后面有片废弃的果园，看起来是为果然建的。虽然条件很差，但由于离饭馆近，陈占霞俩口只能在这里将就。

陈占霞在清扫房内房外时，发现那条横在房顶的木梁上悬着一只小蜘蛛。那小家伙忙于营造着自己的家，慢悠悠地上去，又慢腾腾的下来，对周围的事儿不屑一顾。陈占霞倒是有点受不了， 指着它惊呼：“快看，房梁上有个蜘蛛网，赶紧收拾了。”

盖世凯只顾在手机上发着信息，不理会。陈占霞见盖世凯无动于衷，顺手拿起笤帚，想把蜘蛛网扫下来，但由于太高，站在床上都够不着，就踩在折叠起来的被子上，还是够不着，又给被子上垫了枕头，这才觉得勉强能够着。但由于她挥动笤帚时用力过猛，虽然刷走了蜘蛛网，可她一个狗吃屎扑倒在了地上。陈占霞妈哟一声，顿觉鼻子和嘴刺辣辣的疼。盖世凯忙去扶她，陈占霞遂破口大骂：“滚远，你这个大坏种！找下这烂怂地方，猪住在里面都嫌膈应，别说人。”

盖世凯说：“你看你骂出门槛了没？你嘴都淌血了，还胡骂。”

陈占霞忍不住地呜呜地哭了起来，当然，在哭的这一瞬间，也不仅仅是为这只小蜘蛛生气，而是对开饭馆的畏惧和忧愁。说实在的，她真不想干饭馆的事儿。

但是，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把住宿的地方收拾干净后，陈占霞就从那个长方形的大杂院里往出搬东西。除了一张在旧货市场买的席梦思床，再就是或大或小的包袱、装零碎的袋子、装剪纸刺绣的纸箱子和锅台上用过的锅碗瓢盆等，看起来不多，王杰用盖世凯送过水的三轮车，拉了两趟子。

陈占霞俩口在路边的棚屋（因为陈旧，就叫棚屋吧）安置下来之后，没有几天，今日饭庄也布置起来了。由于面积所限，只能勉强支七张桌子，其中一个桌子只能坐四五个人。为了节省地盘，盖世凯在进门的右手，安装了一个150公分长的弧形粉白色吧台，靠墙有个粉白相间的小货架，架子上样样数数的摆放了几种牌子的白酒、啤酒和饮料。大厅和两间包厢的墙上，分别挂在了几幅剪纸。

其中一幅衣袂飘飘的仙女像剪得非常美观生动，人往进一走，就有种扑面而来的热情和仙气。和大街小巷的饭馆比起来，今日饭庄在外观上很有特色，直观的印象是，有点文化味和民俗味风。

随着桌椅碗筷的备齐，他精心组建的小团队也成立了，后堂除了四川厨师林霞、厨师助理兼学徒王杰、面食师傅杨文丽、打杂洗碗工景小平之外，还有王杰的母亲。

因为多次吃到王妈给王杰捎来的包子，今年正月，盖世凯特意去给王杰家给老人拜年。王妈和城里的同龄人比起来，看上去有点偏老，但人很精神，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见了盖世凯就称呼“他哥哥”，那口气，貌似盖世凯就是她的大儿子。为了招待他这个客人， 王妈样样数数地炒了几个下酒菜，装了香喷喷的猪肉暖锅，不到一天时间，盖世凯黄酒、暖锅、臊子擀面，吃了两顿饭。

走时，还给盖世凯的摩托车头上挂了猪灌肠、黄酒和包子。尤其那包子，盖世凯百吃不厌。因而，在饭馆开张之际，他想把王妈的手艺借一借，让面食师傅取其精华，把王妈特色的农家包子香融入市场中。

王妈答应了，说农活再多，也要帮你世凯哥一个月忙。所以，金日饭庄开业前两天，王妈笑呵呵地来了。

现在这个饭馆连服务员赵莎莎、谭小琴和盖世凯俩口，里里外外是八个人。

经过半个多月的筹备，在四月底的这一天，今日饭庄正式开张了。

开张之际，为了轰摊子，盖世凯俩口他请了房东郑总夫妇、左手邻居建行马行长、右边邻居烟酒门市部孙红夫妇、孙丽梅、孙丽梅的合伙人马华和其老公吴平、孙丽梅的好友杜蕊红和张琴、朝霞公司老板李雯、送土鸡的鸡贩子朱正银、小舅子陈占军和王英夫妇、老家村支书顾维勇、还有文化局副局长薛昭等人，林林总总刚两桌。

薛昭似乎对陈占霞开餐馆的行为有点诧异，说你咋搞起这个了？听说你不是到了李总的公司，跟她干么？

陈占霞说：“世凯要开饭馆，我只能干这个了。再说，靠剪刀和针头，挣不了钱。”

薛昭怔了怔，虽然没说什么，但从表情上可以看出，对陈占霞的这个选择有点遗憾，于是说道：“董真教授对你比很赏识，多次在我跟前提到过你 ，希望你在做生意的同时，不要丢弃你的才艺。”

作为文化局副局长，薛昭曾携带本市的一些剪纸作品，参加全国第五届剪纸年会，参加会议的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剪纸协会代表和专家教授，其中有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董真。在会上，薛昭悉数向专家介绍了几幅具有特色的剪纸，其中有陈占霞的剪纸“生命树”。在介绍陈占霞的同时，他提到了陈占霞的奶奶王秀英。

董真由于见过王秀英老人的作品，看了其孙女的剪纸，当场夸赞陈占霞是老人最合适的承传人，建议政府应该给予鼓励和扶持。因为他有个非物质文化课题研究，需要与一些民间艺术家接触接触，跟薛昭要陈占霞的电话。薛昭就把陈占霞商店里的公用电话号码给了李教授。

李教授回到北京后没多久，就打来了电话，从此与陈占霞联系上了。经董真的推介，陈占霞还曾到由南京大学举办的中国民间艺术高研班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班学习过，这个薛昭也知道。所以，对陈占霞开饭馆的举动，他觉得有点惋惜。

陈占霞看来薛昭的意思，说：“我不会丢弃的。开饭馆再忙，总会有一点空间的。我闲了练练手艺，搞点作品，影响不大，无非就是以后可能外出学习的机会少一点。”

李雯听见了他俩的对话，就走上前，拍了拍陈占霞的肩膀说道：“占霞，说句实话，你走了开饭馆这条路，我觉得确实有些可惜。既然有钱开饭馆，你可以用这些投资开个小工作室啊，自己的专业这么好，别说给我干了，你自己完全可以干这个啊。为什么舍近求远，干这与自己的专业不对等的事儿呢？”说着，抓起陈占霞的手，感叹道：“这么灵巧的手，却干了汤汤水水的事儿……”

陈占霞苦笑一声，正要接她的话茬，这时门外传来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大家转头一看，但见弟弟扯下了门牌上的红布，露出了“今日饭庄”四个大字，与此同时，一串鞭炮叭叭地冒着火花，在人们的注目下恐惧的倒退着，眨眼间，一片红颜色的纸屑散在了地上。

孙丽梅率先拍了手，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待大家坐定之后，盖世凯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讲话稿子念道：“今天，我这个小饭馆正式开业了！大家在百忙之中能来给我捧场，我非常高兴，首先，我和我媳妇对你们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见客人们朝他拍手，盖世凯有意停顿了一下，继续念道：“虽然是个小饭馆，但麻雀虽小，五内俱全。我会努力以大酒店的质量、以小饭馆的实惠对待顾客。因此，我把各位请来的目的，就是想请大家尝一尝味道，指点指点。若有不可口之处，请指出来，我们会根据你们的建议努力改进。总之，我们要努力给客人把饭菜做好，服务好，最大程度的让顾客满意！为了感谢你们的光临，我先敬各位一杯！”

念罢，盖世凯带着陈占霞就给大家敬酒，碰杯，场面觥筹交错，话语频起，气氛甚是热烈。

在四川女师精心准备的菜肴之中，王杰妈妈还拿出了自己做的包子和本地主打菜“一鸡三吃”，连汤总共十二道菜供客人品尝。对于四川菜，他们评价有点辣之外，味道还不错；而对于包子和一鸡三吃这道菜更是赞口不绝，认为就凭这个菜，这个饭馆就有发展下去的基础。

马华的男人吴平说道：“我发现一些酒店饭馆，往往开始做得不错，慢慢就变质了，为什么呢？不是厨师手艺下降了，而是老板的心黑了，想利用便宜的材质做出价格不低的菜，本来一盘能赚5元，他就想赚50元，把利看得太重了，所以，要开好，就一定要坚持一贯的材质品质，要有舍得的气概。在材质上舍得，在质量上舍得，酌情在量上也要舍得，譬如民工进来吃饭，您们就把量给做好，一般这些人体力大，饭量大，让人家吃好的同时，还要感受到实惠。老年人不是有句话嘛，撒出去的谷子越多，套的麻雀就越多。做生意，要有人脉，人脉越旺，生意越好。因此，你们要舍得培养顾客，只有舍，才有得！”

一番话说得盖世凯激情澎湃，忙给吴平敬酒。这时，陈占霞的弟弟陈占军端着酒杯，郑重地说道：“姐夫，今天看到你这个小摊子，我很高兴，要好好干呢，多数人是创业容易，守业难！干不了多久就丢弃了，希望你在这条路上坚持地走下去，要想方设法赚到钱。”

盖世凯微笑道：“这次我是王八吃秤砣，铁心了！在这里翻不起来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