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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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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像

黄土高原群山叠嶂,土地辽阔,时光在每个众生,譬如胎生、卵生、湿生、化生之间来回移动,时而暗,时而亮,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晴日之下,马路上车辆穿梭,你来我往。旅社里倒车声、说话声间隔不断。侧面的石油建行等单位人出出进进,今日饭庄里的炒勺不停的上下翻飞。

由于今日饭庄的一鸡三吃做得好,馒头等家常菜食也地道,凡是来吃的人,必有回头之举。有的几乎成了常客,几天不来,好像过不去。就像马华,每次来提饭菜时,总少不了一鸡三吃。由于她和孙丽梅合伙开着麻将馆,玩家下午这顿饭,通常都在麻将馆吃。孙丽梅有时给做,有时就在外面提。没今日饭庄之前,她多数在小区附近提。自从陈占霞的饭馆开起后,虽然距离远了点,但为了照顾生意,也因为饭菜质量好,加上陈占霞有意照顾,只要是外卖,基本都在今日饭庄拉提。自然,有时是马华提,有时是孙丽梅。那时候没外卖,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

今天,马华来之前,尽管提前在电话上预约了,但到了饭馆之后, 菜还没加工好。盖世凯忙倒茶递水,让她坐下稍等会儿。为了找个话题,就夸赞马华人漂亮,穿啥都好看。陈占霞也对马华有好感,每次来了,都要和她聊几句。夫妻俩就坐在马华跟前,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盖世凯问麻将馆生意咋样?马华说:“还可以。就是我爱玩,收下的台费,不够我上去输。看起来生意不错,其实就好了孙丽梅,她可是个貔貅,只进不出,所以,她是净落,我呢,是来五去六。”

陈占霞忽想起初次在孙丽梅家见到马华时,说她赢了三千二,当时她想问玩的多大,赢了这么多?但由于自己没料到孙丽梅会支麻将,心里不舒服,就没问。现在听她听口气,好像输了不少, 就问玩的多大?马华说:“小得很,五十一百。”

陈占霞不懂五十一百的筹码玩起来是个什么程度,就说道:“那你也跟丽梅学,别玩了嘛,每天落个二三百元的台费也不错了。”

马华哈哈一笑说道:“支那玩意儿,就是为了玩的嘛,别人玩,自己不玩,那我支那摊子干嘛呢,没事,我就说说而已。”

盖世凯趁机说了舔屁股话:“就是啊,输那点钱,对马总来说,就是点猫尿。”因为人们喜欢把孙丽梅称作孙总,就把马华也称作总。

陈占霞侧面看着马华,发现她的身姿,她的脸型都很美,就有点艺术冲动了,说道:“马华,那天你拍个照片,给我发来,我给你剪个像,我越看你越美。”

马华愣了一下:“剪像?用就剪刀剪?”嘴里说着,眼睛不由朝墙上挂的那几幅剪纸看了看。

盖世凯立即巴结地说道:“她给人剪像,不仅剪得挺像,还能通过剪像,看出人的吉凶呢。”

马华有点吃惊:“是吗?你说的意思,占霞靠剪像,能给人算卦?”

陈占霞怕客人听见,忙制止,但盖世凯继续说道:“可能她从小就喜欢弄那个玩意儿吧,有时候就有点神神道道了,尤其给人剪肖像时,多少能看出人命运的好与坏。”

马华顿时两眼放光:“真的吗?”

陈占霞被马华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有时候就有那么一点点信息,但也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也不叫算卦,只能是一种感觉和意象。其实,人在一种行业干得时间长了,就多少能摸索出一点经验,有时候,人的经验与现实是一种巧合。所以,也算是我的一点经验吧。我是觉得你五官长得好看,才想给你剪个肖像。”

“那你就给我剪一个吧,咋个剪?是我坐在你面前吗?”

“坐在面前也行,提供照片也行。坐在面前,我是粗剪;如果提供照片,就是细剪,剪得更生动真实,就要靠照片。”

“好啊,我家里正好有个全家福,我回去把那个全家福拍来,你给我照住剪一下。”

剪像的话题让马华有点兴奋,就盯着墙上的剪纸,饶有兴趣地说道:“孙丽梅多次在我跟前夸你,你墙上的这几幅剪纸我也看了好多次了,就是看不懂,不知啥意思?”

陈占霞介绍道:“这个叫生命树。你看树上有鸟儿,树下有娃娃,树又是伞形的,既高大,又有包容性,体现了生命的强劲与茂盛。你如果喜欢这类剪纸,我也给你剪几幅。”

马华说:“我对剪纸不懂,但我娘家妈比较喜欢。我见她有时候也剪呀描呀的,就是没有你剪得好。我第一次进了你这个店时,发现剪纸装在框子里,挂在墙上,还挺好看的。”

盖世凯遂提出给马华送一幅,装裱好送给她。马华忙说不好意思,她买上几幅,盖世凯说买啥呢,这东西不值钱。

陈占霞立即接着男人的话说道:“是啊,确实不值钱。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还靠剪纸刺绣买个油盐酱醋呢,现在我有饭馆这个摊子,剪纸是纯粹为了锻炼手艺,我怕自己只顾经营饭馆,把手艺废了,因此闲了就剪一剪,剪下的东西多数都送人了。倒这,我看白送人,有的人都不喜欢。只要你喜欢,你要啥,我剪啥。”

马华说:“好啊,我觉得生命树还挺有意思,那你把这个生命树给我剪一幅,到时我拿去装裱,不用你花这个钱。”

说话间来了顾客,有人跟盖世凯打招呼。马华见客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不少,感叹生意越来越好了,每次来,吃饭的人都很多。陈占霞叹息了一声,说生意确实不错,就是欠账的人太多了。马华问欠账有多少?

陈占霞说:“最近我们大致算了一下,欠了十三万多了。其中黄毛……”为了预防别人听见,压低声音说道:“就是你上次来吃饭时,见到的那个黄总,他一个人就欠了我们八九万了。听说油田上年底才结账,不知是真是假?”

马华说:“就是的, 油田上一般就是这种情况。不过不要紧,现在干啥事,没有不欠帐的。我老公干工程,欠账也大得很。你欠着,要着 ,把你这个摊子往前推着就行了,好歹你这生意还不错。”

聊了没有会儿,给马华加工的菜做好了,盖世凯和陈占霞帮忙送到车里 ,看着马华离去后,然后对陈占霞说道:“你看人家马华把欠账的事看得多通透,你天天把这事儿吊在嘴上,想起了就唠叨。黄毛他们当初欠账时,是提前给咱们说好的, 如果咱们不给欠,有人给欠呢,你以为其他酒店不想拉黄毛这个关系?这年头,在社会上干事,没有几个靠硬的关系也不行。咱们给他欠账,他们肯定记咱们这个人情哩。”

陈占霞说:“黄毛一个人欠也可以啊,关键是今天魏刚刚来签单,明天范军子来挂账,都挂着黄毛的名字,这个签那个欠的,谁知道是咋回事,万一黄毛将来不认账了咋办呢?”

“别把黄毛想得那么低了,人家好歹是老板,油田上有油井,地方上有砂石厂,家里盖的别墅,再缺钱,缺咱们几个饭钱?你看他的弟兄一拨一拨地来,说明人家人缘也好嘛。只要咱们把黄毛这个关系维持住,没有要不来的饭钱。魏刚刚不是曾说过嘛,光毛哥身边的人,都把你这个小店养肥了。”

这事说了没有几天,黄毛等人就来了,他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戴着墨镜,看上去很酷。盖世凯忙从吧台走出,上前打招呼。跟黄毛握手,跟魏刚刚打招呼。见有个女的一头齐肩爆炸形烫发,大眼睛,假睫毛,细腿牛仔裤,脚蹬有巴掌高的粗跟圆头白色皮鞋,敞开着短牛仔上衣,看起来很新潮,觉得眼生,就问魏刚刚:“这位是……?”

魏刚刚说:“我媳妇。”

盖世凯说:“哦,弟妹 ,快进里面做,雅座给你们留着呢。”然后亲自带到雅座里,让到桌子主位上。黄毛双肩往后一耸,魏刚刚立即替他脱下了风衣。陈占霞因为两个服务员接待其他客人,就跟到雅座,准备给倒水时,魏刚刚问有没有五粮液?盖世凯说饭馆里只带了泸州老窖和彭阳春等两三种酒,没有别的,魏刚刚说:“那你到隔壁商店提去,那里有。”盖世凯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去看看,就离开了。

陈占霞想到眼下光在隔壁商店欠的烟款,都三四千元了,咋好意思再赊欠呢?五粮液成本高,你们这些人一喝就是几瓶,又不结账,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不舒服了。这时候,就将盖世凯叮咛过的事抛在了脑后,脱口说道:“黄总,魏总,不好意思,我们最近实在周转不开了,能不能给我们结一点现金?现在,连肉带水产,我们都欠了人家好多呢,这一月连员工工资都没钱发了。”

黄毛刚坐下,见陈占霞这么说,就问道:“我们欠了你多少了?”

陈占霞说:“八万三。”见黄毛主动问起了这个事,就讨好地说道:“你先给我结上一点,让我们周转住,后面你们如果资金还紧张的话,可以欠下, 咱们可以慢慢倒腾着往前走。”

黄毛立即阴着脸问道:“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别让我为这鸡毛蒜皮的事操心?”

魏刚刚忙说:“没事,大哥,我看得办。”然后对陈占霞说道:“你去,我和男人说。”

不一会儿,盖世凯提着两瓶五粮液进来了,魏刚刚拍了拍盖世凯的肩膀说道:“老哥,希望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别吊在嘴上了,我们口里吃豆豆,心里有数呢。”

盖世凯一愣:“咋了?”

魏刚刚说:“毛哥刚来屁股还没坐稳,你媳妇就跟我们要钱,你看你,这不是臊搅毛哥吗?”

盖世凯忙说:“不是,不是 ,最近确实周转有些困难,我媳妇不会说话,对不起。”

魏刚刚说:“以后这事别提了,公司在眼皮底下,家在后面,难道怕我们跑了不成?”

盖世凯说:“行行行!我知道了。”

晚上下班时,盖世凯和媳妇商量了一下,鉴于周转困难,欠账又大,店里暂时不带酒了,让客人尽量自带酒水。陈占霞说:“早都该这么做了。”

这个决定出来没几天,来了一帮年轻人。其中一个脸色发青的姑娘进门嘴里就叼起了烟。由于包厢已经被客人占了,他们只能坐大厅。点菜后,他们要求提两瓶酒,四包烟。赵莎莎说:“对不起,隔壁商店有卖的,你们自己去买吧。”

“老板,你们不能这样对待顾客吧?我是毛哥的朋友啊,到你这里吃了几次了,平时都有酒,这次来咋没酒了?”

盖世凯转头一看,这个小伙梳着寸发,脸上疙里疙瘩的,就解释道:“最近确实周转不开,没钱进酒,没办法,请理解。”

寸发这桌人还没坐稳,又来了一帮顾客,也是男男女女的,年轻人居多。其中有个顾客的脸上有一道疤痕。陈占霞见其他桌子上都有客人,只好把疤痕他们安排了与寸发毗邻的桌子上,并亲自帮忙点菜。

疤痕小伙翻了翻菜单问道:“你们这里有红烧鸡舌头吗?”

陈占霞问:“啥?”

疤痕说:“红烧鸡舌头。”

陈占霞说:“没有。”

疤痕又问:“那有凉拌鸡耳朵吗?”

陈占霞微微一笑:“对不起,你说的这两样菜我都没听说过,我们这里有凉拌猪耳朵。”

疤痕将菜谱往桌子上一扔说道:“要啥没啥,那我们吃啥?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不行的话我们另换个地方!”

陈占霞听出,这个顾客分明是给自己找事,天下的酒店哪有这两道菜呢?于是不卑不亢地说道:“凡是菜谱上有的,我们都能做出来,请你再看看其他菜吧。这个鸡舌头鸡耳朵呀的,真的没有。”

疤痕突然眯起眼睛说道:“我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听说你这里饭菜做的不错,那就拣你最好最拿手的菜上吧,记住,菜不好味道不好,我们就不吃啊。”

陈占霞说:“放心,我们对每一道菜都是尽心尽力去做。最好你们自己点,我们配的不一定合你们的口味。”

疤痕就一连说了十多个菜。他说着,陈占霞在一边记着,之后将菜单送了进去。

陈占霞见大厅里坐了两桌年轻人,怕他们叫盖世凯上桌喝酒 ,支他出去躲躲。盖世凯就去了隔壁商店,和往常一样,找孙红下象棋去了。

菜都上齐后,陈占霞就躲在吧台里面,埋头整理菜单时,冷不丁听到叭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接着有人骂道:“你这个流氓,一直盯着我女朋友看得干嘛?”

陈占霞抬头一看,只见疤痕猛然站起,冲着对面桌子上的寸发问道:“你骂谁呢?”

“骂你这个流氓哩!”说着,寸发就冲疤痕扑了过去。两桌上的人顿时一涌而起,乱作一团,期间你扔去了盘子,我摔来了碗,还有人拿着酒瓶在桌上砸,企图镇住对方。这下桌子倒霉了,不是被砸,就是被抬翻,骂声,喊声刺耳瘆人,吓得寸发带来的三个女的尖叫着跑出了饭馆。其他就餐的顾客见状,怕瓶子盘子砸上自己,纷纷逃到了门外。

由于是吃饭的高峰期, 加上生意好,很快,饭馆门前麻拉拉地站了不少顾客。

盖世凯为了躲避被客人叫上桌喝酒,在隔壁商店里去磨蹭。听见吵闹声,赶紧跑了回来,但见寸发小伙被他的伙伴架了出来,正好与盖世凯碰了个正着,遂喊道:“盖老板,今天这个饭钱,我不给你了!看在毛哥的面子上来抬举你,你他妈的把酒藏了,这明明是把我们不当人么?”

盖世凯忙拿出烟,准备给寸发点,但见疤痕被两人抬出,他好像晕了,被抬上了那辆面包车。陈占霞急了,跑上前拦在车前说道:“哎,哎哎,你们砸了我们的东西,饭钱还没给……”

有人即喊道:“要什么要?我们好心好意到你们这里来吃饭,你的客人把我的人打得扯了硬棍,还好意思要饭钱?”说罢,钻进了车里,倏的离开了。

在盖世凯俩口跟疤痕的人说话时,惹事的寸发和他的人乘机离开了,盖世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几个受到惊吓的顾客见打架的两拨人走了,这才进了店,见满屋狼藉,就分析这些人是故意砸店,问盖世凯是不是得罪他们谁了?盖世凯微微一笑,没吭声,看着媳妇和赵莎莎等人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烂盘。

这时,房东郑总来了,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问是怎么回事,闹得里面的旅客都在询问?盖世凯就把两拨人相互打架的过程告诉了郑总,问这两桌人中,有没有你认识的?郑总说了句“没有”,就转身走了。

由于店被砸了,当时就餐的顾客有的开了钱,有的没开就走了,当然还有要下饭菜没吃就走了的。这场打架,别说直接损失,间接损失都不小。

陈占霞一言不发地和员工清理着现场。盖世凯坐在吧台里不停地抽着烟。厨师等几个员工像霜杀了似的,个个都不吭声。收拾停当,坐下来时,陈占霞才说道:“我看咱们不能再软了,越讲人情,他们越认为咱们好说话。”

服务员赵莎莎立即插话道:“就是,人太软了,别人就把你当柿子捏了,为啥社会上那些混混老爱到咱们这里来吃饭,还不是咱们老板好说话。”

当夜,陈占霞就剪出了“本店该不欠帐,请免开尊口”的几个红字,贴在了吧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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