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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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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尤不知自己身上何处吸引了白应留,但她知道自己于他而言,是个有用的人。

若是死了,这点用处便灰飞烟灭,不如多加利用,带他一道回三河湾镇场子。未成想这人贪得无厌,还看上了她的玉佩。

魔头就是魔头,一点仁义都不讲。他看起来衣着光鲜,而她穿着破破烂烂,一看都这么贫困了,还要带走她最贵重的东西。

不过,她脚滑掉入湖里时,是这人救了她的命,昏迷的时候,这人并未行不轨之举,还记得把她放在岸边的包袱一道带走,没有偷什么东西。想来,他也不是个十足的坏人。不然还是商量商量吧,有钱人的心思虽然难猜,但行走江湖,还是大官的儿子,至少有个什么准绳和忌讳。

她收回试探的小爪子,可怜巴巴地摸到玉佩,噘着嘴道:“这是我的传家宝,去当铺还能换些银子,让我死前吃顿牛肉。将它给您,我能换来什么?”

白应留上下打量她,严肃地问:“你的传家宝?”

她抱紧了玉佩道:“嗯,我爹给我的。”

难怪这丫头给人熟悉的感觉,让人想要亲近,竟然是他当年救下的那个孩子吗?

彼时见她,还是襁褓中的瘦弱婴儿,如今已是个亭亭玉立……但油头满面的少女。即便是同一个人,竟也会有熟悉之感?

真是离谱,离了个通天大谱。

“你今年可是十五了?”

她抱紧了自己问:“您怎么知道?”

不出意外,她就是那个孩子。

白应留见状,好笑地剥开地瓜的皮,看着腾起的火焰道:“那玉佩上有两只蝙蝠,与祥云共环抱一个‘白’字,我说的可对?”

李尤一愣,“所以呢?”

白应留也愣了,“所以……呢?”

她道:“您知道我有玉佩,肯定是见过了,既是见过了,说出它长什么模样也不稀奇。所以呢,您说它长这个模样,想要说什么?”

白应留一时语塞,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你想骗我玉佩?”她反应过来后,那双大眼睛开始蓄积泪水,“那你姓白,玉佩上有个白字,不代表玉佩和你就有关系,我都这么可怜了,你都这么有钱了,还想骗我玉佩?再说,我怎么知道你就是姓白?那我姓李,我也没说我是京城李丞相的女儿哇?”

眼看她要哇哇大哭起来,白应留立刻亮在她眼前一张过所,上写着白应留,原成州州都人氏,现长安内城人氏……

连他多大,是男是女均未看清,他便收了这过所,唯有一闪而过红印表明,它并非伪造。

“那你姓白,也不……”

白应留又掏出一块玉佩晃在她眼前,打断了她的语言。这玉佩坠着雪白玉结,正是双蝠共祥云抱着个“白”字,唯有洁净的流苏,同她手中那块不同。

李尤惊地掏出她的玉佩,一双大眼睛看来看去,细细端详着它们。最后她一抹眼泪,盯着白应留道:“您认识我爹爹,对不对?”

他并不晓得旁人如何述说她的身世,正不知如何应对,她又道:“爹爹说了,生我那人面如焦饼,和白这个字半点不沾边,定然是姓白。他姓白,您也姓白,您定然认识我爹,对不对?”

白应留听出来了,他这是喜当爹了。他,一个尚未婚配的男儿,当了半大姑娘的爹!

离谱,离了个彻地大谱。

但他还是收了玉佩道:“你已验过我,而今该我验你是不是玉佩主人。”

她踉跄两步靠在白应留身边问:“怎么验?”

面对靠来的小姑娘,他似乎能在这双清亮的眼睛中看到热切的火焰,如同当年热切的自己。想起火焰被浇灭的过往,他不由自主地挪远了身子,却还是心软,将剥好的地瓜递给她道:“自己如实道来即可。”

“我说,我都说。”

她是丱州李庄三河湾人氏,有一位在战场死去的兄长。母亲难以接受兄长已去,打击之下,一直神识不清,多次想抱别人家的孩子。直到多年后,老年得女,言行举止方恢复正常。

从前,李尤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就连母亲去世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至父亲去世时告诉她,十五年前的春天,一个面如焦饼的少年抱着她问哪里有大夫。巧了不是,问到大夫家门口了。

李大夫忙问少年有何事。

少年道,他听到有婴儿啼哭声,循声而去见一妇人躺在石头上,哭声正是从妇人裙摆下传出。他与妇人交谈,妇人毫无反应。他靠近了些,见那妇人胸廓未有起伏,探向鼻下,果然断了气息。谨慎起见,他又探向妇人脉搏,确认妇人已然仙逝。可那婴儿仍旧啼哭不止,少年便对妇人作揖告了不敬后,闭着眼睛抱出了这女婴。

可女婴仍与母相连,少年只得以火烤了匕首,斩断脐带,却不知对或不对。然而,这女婴生来羸弱,不论如何,都要找大夫瞧上一瞧的。

李大夫听后大惊,这可是棺材子,吞尸气长大的婴儿,晦气得很,留不得,留不得!

少年执意认为,这是一条性命,李大夫救便是。既然是他抱来的孩子,有什么厄运,只会找在他身上。何况尚不知这孩子是哪户人家的,若是就此断了她的生路,徒令家人伤心。

这倒是给李大夫提了个醒儿,方圆几个庄子,多是请他诊病的,这孩子是哪家人,一问便知。孩子是死是活,让她家族人定夺就是。

心下有数后,李大夫问少年,这女婴的母亲是什么模样。

事发匆忙,少年一时记不真切,唯独忆起那死不瞑目的样子,遂道:“大眼双眼皮,世间少见的大眼,瞳孔像荔枝核似的,口不是樱桃小口……”

该再说什么,他犯了难,却瞧见了掀帘而出的李夫人。

“与夫人长相倒有几分相似!”

本是听到荔枝核般瞳孔的大眼睛,李大夫心里便一梗,此时听见与夫人长相有几分相似,他差点儿没站住脚。

如果没猜错,这女婴的母亲应该是他的外甥女!

旁人只道这女子被爹娘卖去做妾的路上偷跑了,他这做姨丈的却知,正是他帮她偷跑的。原是她已有身孕,又执意要生,若是生出孩子似生父,恐怕她与孩子皆是死路一条。就此跑了,或许跑得远远的,装作遗腹子生下来,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可叹,都是命啊!就连这孩子,怎么也是个女娃娃呢!

李大夫心中感叹命中注定,李夫人却从他们手中抢了那婴儿道是她的女儿。

少年见二人反应,心里明白过来,这女婴必定与他们有关,怕不是本欲遗弃,又阴差阳错被他抱了回来。

想着这人家不会再收留这孩子,遂道:“大夫只管诊治便是,这孩子我会带走,必不留厄运与你家。”

李大夫这方细细端详了少年,虽不是白面书生,却也生得好模样。衣着上下隐隐透着富贵气息,连包着婴儿的斗篷亦勾了不少银线。只是听着声音似乎在变声,言语间亦有些冲动。

他恍然明白了,这少年就是孩子爹!

一切都说通了,为何外甥女誓死不言那男人是谁,原不是他们周遭村落的人,没有寻见的可能,更莫提嫁娶了!若是上赶着嫁娶,受对方家族奚落事小,万一丢了性命可是大事。何况这少年眼看着还是个孩子,如何说出要养一个婴儿的话?

他必然是女婴生父!

也就是少年良心发现,来看看她们母女了,不然这般陌生的富贵人家,也不至于无端到李家庄来,还精准摸到了他们家。

他捏须道:“我且问你,你带走这孩子,该如何养她?”

少年一怔,是啊,该如何养她?

李大夫想,这少年还有几分男人样,怪不得外甥女执意要生,或许多年后,她们母女真能就此转运。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李夫人适时打断尴尬的沉默,抱着女婴缩在一旁,警惕的表情在看到孩子的小脸后,又复现慈母的模样,一切变化看得李大夫心中隐隐作痛。

他问少年姓甚名谁,少年不肯讲,他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后,做了决定道:“这孩子想来是附近村落的人,便没有让外人费心的道理,只是棺材子确实不吉利,不如……”

李大夫转转眼珠,看到了少年腰间的玉佩道:“好心人不如把这玉佩留下,玉能镇邪,说不准能为这孩子转转运。”

这玉佩可谓是清透莹润,绝非凡品,但少年说留便留。不止亲手塞在女婴怀中,还温声细语地祝她平安长大,可以一生顺遂喜乐。

他必然是孩子父亲!他必然姓白!

除此之外,李大夫一概不知。

这秘密一直瞒着,直到李大夫重疾在身,弥留之际才道出。夫人前几年已经去了,待他去后,李尤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不出意外,他家那几分薄田和破屋会被家族瓜分,李尤也会嫁给她那痴傻表哥,或是被姨丈卖个好价钱,重走亲娘的老路。

故此,李大夫率先卖了田产和房子,得来的钱便用来托人给李尤办过所,让她能手持过所,顺顺利利去几州的州都,或是京城。若他没猜错,她的生父必然不是平时所见的小门小户,当年那般表现,也不是一个泯灭良心的人。见了这玉佩做信物,随便给她一口饭吃,也比做村庄哪家员外的妾室来得好。

说到这里,李尤双目放光地对白应留道:“未成想我运气这么好,竟碰到了爹爹家族中人。”

白应留气得想翻白眼道:“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爹?”

她笑出了梨涡道:“数算一下,爹爹应有三十余岁了,恩人您瞧着还年轻得很呢。但是您也黑,还有这块玉佩,定是认识我爹爹,说不准,我们正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呢。哥哥莫嫌弃我,我可能干了,以后我给你扛刀可好?对了哥哥,你的刀呢?”

还好刀不在,不然白应留一定用那把刀戳死自己。

当年他只是动了恻隐之心,想到自己的生母也是拼了命要他活下去,所以才抱这孩子去看大夫。只是想到自己有了姓氏名讳后,便觉得活下来不易,才不知如何养这丫头。更是思及自己遭遇,不想这丫头也痛苦地活着,才将玉佩给她,要世间少一个苦命人,要她一生平安的。

至于精准摸到了李大夫家,完全是离了个大巧合的谱。

他闭着双眼,满脸愠色。

李尤见状,收了笑道:“恩人,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知道,他全知道。

但他无法接受,甚至还被拐跑了思路,以至于一瞬间想过,李尤不会真是他家老爷子的种,或是兄长的孩子。

不可能,兄长是天,兄长是地,绝无可能做出这般失了礼仪又始乱终弃的事情。至于白老爷子……老爷子有了白应惜,又在许多年后有了白应留,再有一个更小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恩人,我真的没有说谎。”李尤拽拽他的衣角说:“我知道您目光……长远,可能怀疑我有何阴谋诡计,但我保证,我只是不想嫁给别人做妾,只是想要一口安安稳稳的饭吃,真的,只要一口安稳饭。我知道您是大官的儿子,我的爹爹必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定是不想传出有私生女的耻辱,我会谨守秘密,不会贪得无厌,我保证,我只要一口饭。”

白应留看着她的眼睛,直觉告诉他,这话有虚。他不晓得,李尤认为他是目光短浅之人,是为一时喜怒杀了仙兔,而非拿仙兔去造势成为天选之人的目光短浅。他只晓得,有私生子,不止是一件耻辱之事,更是伤人伤己的错事。白老爷子错过一次,总不会再错吧。况且,玉佩是他相赠,与白老爷子无关。而抛妻弃子的男人甚多,并非白老爷子一个。

白应留长叹一口气,待到平复情绪后,终于抓住了一丝破绽,使他重回理智。

“既然你爹弥留之际让你去找你的生父,为何你不是待父出殡后再去?既是决心不理后事,一走了之,为何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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