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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噩梦缠身泪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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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蕊为我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簪上显眼又不华贵的发簪,身上的旗装是皇上今年赏的料子,我让人缝制成翠竹的图案,这么多年皇上依旧喜欢翠竹,又让人做了皇上喜欢的吃食,亲自给他送了过去。

皇上在书房批着折子,看到我,说道:“今天有空来朕,是不是后宫遇到烦心事了。”

我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皇上耳聪目明。”

“你都是贵妃了,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解决的,尽管拿出你贵妃的权利来。”

“可那常在毕竟是皇后的亲信,也是皇上的宠妃,臣妾怎敢动她呢?”

“一个低阶无子的嫔妃也值得你跑来和朕阴阳怪气,皇后若是事事都来问朕,那朕还有安生的日子吗,弘历如今都可以独当一面,你身为他的额娘,后宫这点人都处理不好吗。”

我气的牙痒,难为我出门费心的收拾自己,结果他看都没看我,还数落我一顿。

心有不满,面上我也不能显露出来,和煦的笑着:“臣妾有皇上这句话也好放手去做了。”

我以迅雷之势解决掉了这次难题,懒得一一查问,就将一众人等送往慎刑司一同拷问,拷问出的结果就是那常在是事发的起点,我又将那常在关进慎刑司,三日后亲自审问。

慎刑司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越走越深,耳边伴随着凄厉的哭声和求饶声,期间掺杂着难闻的气味,我忍不住用帕子遮住口鼻,走到了那常在被关押的地方。

那常在到底还是皇上的妃嫔,慎刑司的人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不过这里到底不是宫里,那常在来了几日还是瘦了不少。

她看我来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好在有围栏拦着,要不然她早就把我的脸挠花了。

长长的指甲里有令人恶心的淤泥,指甲弯着,像是无常手里的钩子要勾人性命,她一双眼也不复明亮,恶狠狠的瞪着我。

“熹贵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回声散在长廊上,久久不断。

我眉毛一挑,“不是你买通谣言来诬陷本宫的吗?本宫有掌管后宫之权,这点事都不能做吗?”

她咯咯直笑,笑的极其诡异,眼里的血丝像是毒蛇的信子,恨不得蹦出来将我毒死。

“是又怎样,你以为你有了皇子就能越过皇后吗,你想的太美了,就是你克死了嫡子,你以为你的儿子就能当上皇帝吗,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我心里一凉,原来皇后对我的怨恨这样深,从前她从未表露过,如今想想,她对我的怨恨已经深至骨髓。

真的是因为弘晖早亡才会这样恨我吗。

我无视那常在如野兽般的嘶吼,心里装着事独自离去。

夜间,晴蕊伺候我沐浴,外面传来的风声像是那常在凄厉的哀嚎声,我吩咐嬷嬷对那常在用刑,虽说没有上级宫嫔对下级宫嫔用刑的例子,但那常在这次触到了我的底线,小小常在也敢和我叫板,来日岂不是要反天。

晴蕊把热水淋在我的身上,带着鲜花汁子的气味,闻起来很是好闻。

我闭着眼睛,想起白日的事,说:“皇后真的因为弘晖而记恨我一辈子吗。”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没了孩子,皇后娘娘一定会难过,可是,这不关娘娘的事啊。”

“想起先前懋嫔说过,她孩子夭亡时也是齐妃入府时,她那个孩子还是襁褓婴儿,她都一直记恨着齐妃,弘晖那么大了突然离开,皇后一辈子都不会过了这道坎吧。”

那常在受了刑罚依旧没有供出是自己散布流言的主谋,我当然知道主谋不是她,让她受刑只是想灭皇后的气焰,她既然为皇后出头,就要当一个合格的替罪羊。

三日之后那常在受不住刑,在慎刑司自尽了,临死前托人给我送了一句话。

“你不会如偿所愿的。”

我听过淡然一笑,我手上的人命岂止她一个,若是她们临死前都对我发出诅咒,那我岂不是早早坠入地狱间。

我折损了皇后的人,她自然不会放过我。

金黄色的树叶打着旋落下,让我想到了四十七年十八皇子薨逝那年,那年的我替皇上打探先太子的消息扮成宫女出行,十八皇子染病离世,那树叶如丧仪飘洒的纸钱,迎风而起,风停下落。

我去看皇后时,寝殿内只有她一个人,她躺在床上,气息奄奄,与去年的懋嫔没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就是皇后寝殿陈设华丽,她当了九年的皇后,皇上赏赐下的宝物数不胜数,她即便没有孩子,也是皇上唯一的妻子,唯一的皇后。

“熹贵妃,这后宫马上就是你的了。”

那具几乎看不到呼吸起伏的身体突然说了话。

“臣妾管理后宫不过一年,皇后娘娘什么时候看到臣妾愿意理会后宫这些繁琐之事。”

“身在其位就要尽其所能,本宫当了九年的皇后,事事没有不尽心尽力。”

我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也不看她,望着绣着凤凰图案的帷帐,道:“皇后是皇上唯一的妻子,后宫的人尊您敬您,不像臣妾,臣妾不得皇上宠爱,也没有强大的母家,如果没有弘历,臣妾就连嫔位的位置都坐不上。”

皇后突然一笑,一双灰沉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不明白本宫为什么会突然针对你,甚至让人散播流言。”

“皇后娘娘贤惠,惹得娘娘烦心,是臣妾的过失。”

“呵,的确是你的过失,为娘的连孩子都看不好,那不是为娘的过失吗。”

我猛的攥紧帷帐,力道之大,护甲直直穿透了上好的蚕丝布。

“皇后娘娘知道了?”

我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像是看仇人一样的看着皇后,这样大逆不道的眼神,足以让皇后处置我。

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皇后只剩下一口气了。

“养了别人的孩子,抬了自己的身份,这样好的买卖,别人就没有,本宫只是想啊,你这么多年心里在想什么。”

“弘历自幼养在臣妾的身边,他就是臣妾的孩子。”

一颗心冷到谷底,有凄厉的风毫不留情的刮着,那是我一生之痛,痛的我不愿回想起,痛的我以为它是一场梦,梦醒后我的孩子还在我的身边,他会长大,会哭会笑,会娶妻生子,会幸福的走过一生。

“弘历那样聪明,你以为他会不明白吗,无疑是因为生母身份卑微还是汉人,不如你这个满洲上三旗的身份高贵,你以为他当上皇帝后会孝顺你吗,天下皇帝最是多疑,你以后的路怕是要更难走呢。”

我努力平和着我的情绪,声音还是止不住颤抖。

“我这一生什么也没有,临了了也会是一人离去,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便也不怕了。”

“可惜啊,本宫看不到你们母慈子孝的那天了,可惜,可惜......”

我不想再听,几乎是跑出的景仁宫,出来后发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我孤身一人走在长廊,四周只有晚风呼嚎,心里像是漏了个洞,凛冽的风毫不留情的钻入那个洞里,那种名为思念的虫子蚕食着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几欲要呕出血。

皇后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的她,是皇上?

我曾经以为,那件事一辈子也不会被人提起。

我的孩子在府中就病死了,他还不满三个月。

齐妃在我生下孩子的那天就抱走了孩子,之后的几个月也只是让我远远的看那孩子。

他们都以为我不清楚孩子的长相,但我们毕竟是母子,孩子出生后的每一寸我都记得极为仔细,他左臂内侧有一颗痣,他的额头有些宽,他有七分像我。

容秀死后,皇上就把孩子还给了我,然而,那不是我的孩子,他不像我,我与他没有感应,我不断告诉自己,孩子长大了会变模样的,可是我看遍孩子上下,也看不到那颗痣,我不能崩溃,不能让人看出我的异样,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我的孩子。

在我离府那晚,皇上答应让我陪他演戏,我不是一直陪着他演戏吗,我的孩子不是我的我都要陪他演。

绝望下,我流泪喊出:“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呢。”

他眼里闪过一丝愧疚,更多的是让我认清现实的无奈。

“你的孩子只有他,从今以后他的额娘也只有你。”

对于他的生母我也是在元年封妃时得知一二,当时允裪将我的姓氏写错成钱氏,我就怀疑允裪是否也知道他的生母是谁。

至于皇后为什么会知道,现下想想也不觉得例外,她是皇上的枕边人,知道一些情报也是应该的,她在将死之际告诉我这件事,无非就是想说,未来的我,就算当上太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不是他的生母,我只是有养育他的身份才能当上太后,他会因着太后的身份牵制我,直到我百年那天。

弘历是知道的吧,皇上会告诉他的,皇上不爱我也不会顾及我,弘历是他优秀的儿子,他不可能不为他的未来考虑。

风越来越冷了,带着点湿意,原来是下雨了。

一声闷雷响过,大雨倾盆而下,我在雨中茫然的走着,任凭那如冰锥一样的雨点刺在身上。

脸上的温热在接触到冷雨那刻快速流走,身上的贵妃朝服也有千斤一样的重,压得我喘不过气,压的我好想回到从前在王府的日子。

想回到生下元寿的那日。

我一定会多看他几眼。

泪眼朦胧,我仿佛看到一个背影,一个少年的背影,好像是弘历,那么近又那么不真切。

“弘历。”

我用尽全力唤他的名字,还没等他回头,我就倒在了雨夜里,不知世事。

好像睡了好几天,梦里梦到了容秀,她对我笑,还有元寿,新出生的他白嫩嫩的,是个好看的孩子,容秀和孩子都在身边,他们都在笑,我想抱住他们,却抱了个空,几个瞬间晃过,一张陌生孩子的脸,还有满地的污血,就像是定格了一般,怎么挥也挥不掉。

“容秀,容秀,元寿,你们在哪里,你们不要离开我,元寿,元寿,别离开额娘。”

我大声召唤他们的名字,喊到声嘶力竭,却没有人回应我。

“元寿,元寿,额娘在这,不要哭,不要哭。”

我梦到了元寿,他刚生下来哭声洪亮,我想把他抱在怀里哄着,却发现我抱的是另一个孩子。

“元寿,你在哪,额娘找不到你了,你快回来吧,快回来吧。”

我在梦里痛苦的挣扎着,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见到一个熟悉的臂膀,将我从梦里拽了出来。

“额娘,额娘,你醒醒,儿子在这,额娘你醒醒。”

我猛地睁开双眼,眼前多了好些人,有弘历,如恩还有弘昼,他们都担心的看着我,看到我醒了又是高兴又是忧。

“额娘你醒了,吓坏儿子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的孩子,不确切的问道:“弘历?”

“是我,是儿子,儿子在这。”

我喃喃道:“弘历,弘历,你在这,额娘以为见不到你了。”

弘历拿着帕子在我脸上擦拭着,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如恩坐在床上,一脸担忧,好看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看我醒来,也没放下心。

“你吓死我了,你都晕了五天了,一直发高烧,期间还说胡话,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弘昼接着说:“是啊,熹娘娘,你那天是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在雨里,要不是儿臣那天路过,您一定会病的更严重的。”

我无力的眨了眨眼,“我没事,不用担心,只是做了几个噩梦。”

弘历换了一条帕子继续为我擦拭,眼里的担忧不像作假,“额娘梦到什么了,一直在叫儿子的名字,梦里儿子有危险了吗?”

我苦笑,“是啊,额娘梦到你不在了,还好你还在这,要不额娘要变成一个泪人了。”

他拉着我的手,声音轻轻的,“儿子会一直陪在额娘身边的。”

九月就要过去了,皇后也来了她人生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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